063、出手相救
暖閣裏隻剩我與漢成帝,他一手握拳置於案上,側首抵靠著,眉頭深鎖,雙目緊閉。一時耳邊沒了哭鬧雜亂聲,靜的有些可怕。
我不知安經娥方才的瘋話他信了幾分,畢竟關乎後妃清白,他不可能如此平靜。
“皇上,您沒事吧?”試探性地開口道。
他依舊閉著眼,深沉問道:“安氏說的關於合德的事,可是真的?”
他終究是介意了,他也應該是介意的,不論他對合德有沒有愛,可事關男人的尊嚴,尤其是這樣一個萬人之上的手握生殺大權的男人,事態的嚴重性立刻被擴大千萬倍。
眼見是瞞不住了,我隻得據實以告,可是為了保住合德一命,幾分實幾分虛就得自己把握了。
端正地跪稟道:“回皇上,這件事情,奴婢也是今日才知道,原是小弟擁禮喪葬那日,劉欣帶著好友王莽前去吊唁,後來王莽與合德獨自在屋裏說了會子話,被路過的惋秋聽了去。而近日,惋秋與內監小順子情愫暗生,在一起時被合德撞見,為求保命,惋秋這才說出當日所聞相要挾,不想被突然趕到的皇後和安經娥聽了去,安經娥不由分說打了合德一耳光,這才有了後麵這許多事。”
漢成帝依舊麵無表情,沉聲問道:“這件事,你怎麽看?”
“回皇上,這件事臣妾也逃不了幹係,臣妾罪責之一:沒有管教好宮人,才發生了宮女內監私通之事,一切事情皆由此而起;臣妾罪責之二:沒有教導好妹妹,妃嬪不該與其他男子獨處是須時時恪守的婦道,不該因身處宮外而有所懈怠,臣妾未盡到教導監督之責。臣妾罪孽,請皇上責罰!”
漢成帝這才緩緩睜開雙目,歎了口氣,伸手將我扶起,道:“其他人的錯何必往自己身上攬,真是傻得叫人心疼。”
見他麵色緩和,我又接著說道:“皇上請勿怪臣妾偏私,事到如今,有些話,臣妾不得不說。”
“說吧。”他淡淡地吐出兩個字,一瞬不瞬地看著我。
“首先是合德,她入宮前就認識王莽,王莽於臣妾姐妹有恩,這您是知道的。弟弟喪葬那日,合德傷心欲絕,碰上故人多說了兩句心裏話也是情有可原。而惋秋並不知道這些,她隻是個深宮中的侍女,隻見到後妃與男子獨處的場麵便是驚懼異常了。其次是王莽,臣妾就不止一次地聽到皇上您對他的誇讚,他品行如何皇上應該比臣妾更清楚。最後是皇後,合德發現惋秋私通的事情,立刻就封鎖了消息,想來也是妹妹徇私,不想置惋秋於死地,可偏偏皇後娘娘就闖了進來抓了個正著,還帶了數十個帶刀侍衛,不能不讓人疑心。”
一口氣說完這許多,再瞧漢成帝也是微微點頭,若有所思的樣子,我便放心了許多,剩下的事,讓他自己去琢磨吧。
“她們現在人在何處?朕要親自審問審問。”
再次跪地,泫然欲泣,道:“合德與惋秋都被皇後押走了,不知這會是否已經受了刑。”
漢成帝狠狠一拍桌案,怒道:“大膽皇後,這麽大的事情都敢不先稟報朕!”
“皇上,她們都是嬌弱的姑娘家,恐受不住刑要屈打成招的,求皇上快去救救她們!”
“行了,飛燕,你先且回宮等著,朕親自去椒房殿走一趟。”他安撫地說道。
我不住地點頭,心裏默默祈禱:合德、惋秋,你們一定要堅持住,很快就來救你們!
才回到昭陽殿,得到的卻是小順子傷重不治的噩耗!
遣退了眾人,獨自頹然地回了內室。回想著我這幾年的光陰,若說入宮侍奉聖駕、掩護粟順常出宮等等都是無奈之舉,那麽近段接二連三的生離死別讓我不得不信,冥冥之中命數自有天注定,老天就是要將我珍惜的一一奪走:巨君的愛情、姐妹的親情,還有孩子、弟弟、小安子、小意子、小順子,一個一個都離我而去了,人,到底是鬥不過天。
淚水模糊了雙眼,卻聽得幔帳外珠簾攢動的清脆聲,忙用錦帕拭了淚。
憐冬輕聲進到跟前,低聲安慰道:“娘娘快被傷心了,小順子在天有靈,也不想看到您這樣。”
緩了口氣,問道:“他的身後事都妥善處理好了嗎?”
“回娘娘,小李子已出宮通知他的家人來接,準備了壽服、棺木、銀兩,娘娘您就放心吧。”
微微頷首,呢喃道:“小順子勤快又機敏,可憐他英年早逝,原已打定主意等惋秋回來賜他二人結成對食,如今一切都晚了……”
憐冬也跟著哽咽,又語含激動地說道:“娘娘,小順子原不該死的,太醫說雖然傷的不輕,可隻要及早醫治,還是能撿回一條命的,都是在披香殿延誤了太多時辰!”
“是啊,披香殿,若不是皇後突然趕來,就不會有那許多曲折,合德當時也已然被勸住了。”
“娘娘,您不覺得奇怪嗎?”憐冬忽而壓低了聲音,小聲在我耳邊說著。
“你是指?”整件事情隱隱透著邪乎和巧合,不是沒有懷疑,隻是腦子一片混沌,不敢深想。
“娘娘還記得惋秋來報完信時嗎?您領著奴婢,小李子和惜春攙者惋秋,懷夏去了青鸞翁主的碧雲閣,咱們宮裏可就隻剩下小齊子小柳子兩個了,您又千叮嚀萬囑咐要攔住一幹人等,切不可將消息泄露了出去,可是皇後還是到了披香殿,帶著侍衛,擺明了是來拿人的。恕奴婢多嘴,奴婢懷疑,那新來的二人就是給皇後通風報信的內鬼!”憐冬恨恨地說道。
細一想,貌似也隻有他們二人嫌疑最大了。轉頭透過紙糊的半透明方格棱窗戶,隱約看到小齊子小柳子二人在院中忙進忙出地收拾著院落,埋頭苦幹,不帶一絲虛假做作,他們真的會是內奸嗎?
緩緩搖搖頭,道:“沒有真憑實據之前,暫不要冤枉了他們。”
“娘娘!”見我語氣淡淡,憐冬急的直跺腳。
“憐冬,平日裏你最是沉穩了,怎的今日也這般急躁了?”我低聲嗔道。
誰知那丫頭猛地一下跪倒,目光絕然道:“娘娘,昭陽殿一連發生了這許多事,奴婢再不想看到有人喪命了!”
歎息一聲,上前扶起她道:“是我未有保護好他們!你放心,我再不會讓這樣的事發生了。小齊子小柳子嫌疑的確很大,現在與許皇後對立,自然而然便會想到她是主謀,但越是顯而易見越讓人覺得蹊蹺。咱們且靜觀其變,放長線釣大魚。隻盯緊了那二人便是,目前最緊要的是要就出惋秋。”
憐冬聞言,隻含淚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