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9、宮人對食（一）
寒冬已逝，又到了春暖花開的時節。
是日，我正坐於院中喝著茶。日頭雖不毒辣，可照久了也叫人頭暈目眩，便囑咐惜春，給小齊子小柳子送去茶點水果，以示慰藉。
惜春返身回到院中，笑道：“娘娘慈悲，他二人感激不盡。”
微微頷首，懂得感恩之人想來定也不是大惡之人，心中的防備也終是卸下了。
正說著，懷夏和憐冬端了些果盤朝這邊走來。
盤裏裝著的盡是些醃製的果脯，色澤鮮亮，香氣撲鼻，光聞著那酸甜的氣味就叫人垂涎三尺，春日總覺口舌無味，厭食懈乏，這東西定能叫人食指大動。
“這是什麽？”我好奇的問道，看著像現代的幹貨醃梅之類的東西，可料想她們應該是不懂製作這些的。
懷夏道：“回娘娘，這是劉欣公子派人送來的，叫蜜裹杏，酸酸甜甜，開胃助食，說是定陶的特產，送予娘娘嚐鮮。”
聞言，我隻“哦”了一聲，再無方才的熱切好奇，他怎的還敢這般明目張膽，可真叫人擔憂。
“娘娘不嚐嚐嗎？”懷夏見我態度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換作她好奇了。
“不了，都給青鸞拿去，就說劉公子特意送給她的。”我淡淡地說著，輕揭開茶盞蓋兒，聞著飄逸而出的幽香，將滯留鼻息見的酸甜氣稍稍稀釋。
“這……”懷夏頗顯為難，不明白我意欲何為。
憐冬對她使了個眼色，她這才悶聲退下。
想到什麽，又叫住了她，高聲道：“以後劉公子有什麽好東西送進來，不必再給我過目，隻需直接拿去給青鸞，可不許再莽撞送錯了人！”
懷夏聞言愣了一愣，便悻悻道喏離去。
留在場的另外倆人都是麵露尷尬之色，我裝作不以為意，輕鬆道：“惋秋丫頭呢？近日怎麽都不常見她在跟前伺候？”
惜春和憐冬對視一眼，紛紛搖搖頭。憐冬到底是掌事，想了想又道：“不光惋秋，小順子這兩天也難得看到，許是二人不知躲哪打諢偷懶去了，等他們回來，奴婢定會好好說道說道。”
惋秋和小順子，一聽這兩個名字湊在一起，心裏便隱隱不安，他二人可千萬不要犯糊塗，私通在宮中可是死罪！
正想著，小齊子和小柳子架著麵色煞白虛弱不堪的惋秋便急急進了院子。
“娘娘，惋秋姑娘像是受了驚，虛弱得很，半爬著進殿門的。”小齊子沉聲稟著。
忙丟下茶盞，傾身向前，看著她臉上的紅印和沉重得快抬不起的眼皮，心中大怒，她不光受了驚，許是還受了刑！拳頭不禁握得緊緊地，光天化日之下，到底是誰，敢如此囂張動我宮裏的人！
“惋秋，惋秋你怎麽樣？能聽見我說話嗎？”輕撫著她微腫的麵頰，輕聲喚著。
她緩緩睜開眼，見著我，死灰的眼中立刻重燃亮光，急切而虛弱地叫著：“娘娘，娘娘！咳咳咳……”隨即是陣劇烈的咳嗽。
憐冬忙端了茶水過來，小心翼翼地喂下去。
眾人都屏息等著惋秋舒緩，好一會兒，她才重新急切地說道：“娘娘，娘娘救命，快救救小順子！”
心中警鈴大作，事與願違，怕是最害怕的事情就要發生了！咬牙問道：“小順子他怎麽了？”
“趙婕妤撞見我們在假山後麵，然後……小順子在披香殿，快被打死了！娘娘，奴婢知道錯了，有什麽懲罰都衝奴婢來，請您一定要救救他呀！”惋秋哭喊著。
“合德？！”是巧合還是故意為之？不過被她撞見總好過被其他人撞見，為了惋秋小順子的性命，我隻有腆著臉上門求她一次了，但願姐妹一場，她能高抬貴手。
事不宜遲，利落吩咐著：“憐冬隨本宮去披香殿，惜春留下照顧惋秋，小齊子小柳子，你們把守殿門，任何人來就說本宮身體不適，不便見客，萬不可將人引向披香殿，此事事關重大，切不能讓其他人知道，明白嗎？”
“喏！”他二人堅定開口道。
惋秋卻死拉著我胳膊不放，乞求道：“娘娘，讓奴婢也去，就算是非要有一個人死，奴婢也願意用奴婢的命換小順子的命！”
“不行，你身子虛弱，就留下來好好養著，你放心，小順子那邊本宮一定會盡力相救。”
“娘娘！”惋秋還是不撒手，急切地說道：“小順子生死未卜，奴婢也沒法好好躺著，您就讓奴婢跟著去吧，說不定關鍵時候奴婢能幫得上忙！”
憐冬紅了眼，也幫著說道：“娘娘，您就答應她吧。”
我無奈點點頭，倒不指望她真能幫上忙，隻是可憐了她對小順子的一片真心，便道：“那好吧，叫上小李子一塊幫忙。”又對小齊子小柳子道：“懷夏也去了青鸞翁主的碧雲閣，如此一來，昭陽殿便隻有你二人留守了，責任重大，你們，沒問題嗎？”
二人齊齊跪下，鄭重其事道：“娘娘放心，奴才們一定不辱使命！”
“好。”我點點頭，事到如今也隻有鋌而走險了，且信了他們這回。
一行人火急火燎地趕到披香殿。門戶緊閉，守衛森嚴，見著我們一行卻又直接放行，心下稍稍放寬，想來合德對我有所顧忌，未有做得太絕，小順子有救了！
一進了院，便問道一股濃烈得讓人心慌的血腥味，隻見院內正中間擺著刑凳，兩名內監正拄著刑杖在一旁氣喘籲籲，而刑凳上趴著的，下身一片血肉模糊，毫無動彈之力的正是小順子！而合德正毫不避諱地坐於廊前且瞧著熱鬧。
原本虛弱的惋秋一看到小順子氣息微弱的樣子，立刻受不了了，也不知突然從哪裏來的力氣，掙紮著從小李子背上下來，飛撲到小順子身旁，又是一頓哭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