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8、刁蠻小姐

  自複寵後,我與漢成帝彼此解開心結,感情更篤,恩寵更盛。趙氏姐妹二人在未央宮中隆寵無人能及。


  陽春三月,上林苑中牡丹開得正盛。而近來未央宮中多事,漢成帝為一掃宮中陰鬱之氣,特辦遊園會,定於三月三,除了闔宮女眷,不少王宮大臣也都在邀請之列。


  剛剛晨醒時分,“春夏秋冬”四個就一溜煙兒地進來伺候我梳洗,七嘴八舌,嘰嘰喳喳,瞬間驅散了晨時的慵懶之氣。


  “娘娘,皇上五更天就去上早朝了,囑咐奴婢們一定要好好給您梳妝打扮,豔壓群芳!”惜春率先說道。


  我嗤笑道:“乖張丫頭,皇上可不會說這樣的話,他最是不喜女子爭奇鬥豔了,定是你自己添油加醋胡謅的罷。”


  懷夏忙接茬道:“娘娘你這回可錯怪惜春了,皇上雖未說豔壓群芳的話,但的確有說讓奴婢仔細著給您打扮起來,這不,一大早就差夏公公送來好些精致首飾呢。”


  惋秋是個急性子,直接取了玲瓏寶匣展開在我眼前,道:“您瞧,都是些稀罕物件,連鳳體寶冠都有,規格堪比皇後呢,足見皇上是多麽愛重娘娘。”


  “休得胡說!我身居婕妤之位,豈可佩帶皇後規格的首飾,皇上的心意我領了,這東西萬不可戴出去招搖,恐叫人拿了短,說我覬覦皇後之位。”看著那金光閃閃的寶冠,我隻覺雙目被晃得生疼,如此耀眼奪目的東西,我是萬萬身受不起的,忙合了匣蓋置於一旁。


  “娘娘何須如此?如今後位空缺,放眼闔宮,皇上最是偏愛娘娘的,又如此明示,後位於您不如同探囊取物嗎?”惋秋依舊不知死活地說道。


  我聞言微怒,嗔怪道:“糊塗東西!你早晚要被自己這張嘴害了!”


  許後雖被廢,可終究漢成帝未發話是否另立新後,我本就處於輿論風口,如此堂而皇之恃寵而驕是要惹大禍臨頭的。


  從未聽我說過如此重的話,惋秋一時呆愣,不知如何是好,雙目盈盈要泛出淚光。


  歎息一聲,於私心裏,她們是跟合德與青鸞一樣的,都當妹妹一般看待,平日裏疼愛還來不及。見她楚楚可憐,泫然欲泣的樣子,已不忍再斥責。撫上她的手,柔聲道:“好了,我對事不對人,日後自己嘴上可要留個把風的,否則要惹大事,知道嗎?”


  惋秋止住淚,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你們三個去看看青鸞準備得如何了,這裏留憐冬一人就夠了。”我輕聲說道。


  三人知我心裏不快,依言放下手中物件,一起步了出去。


  憐冬從梳妝匣內挑出一支金步搖,簪在我的發髻上,笑道:“娘娘您看,這件碧玉八寶金步搖,瑩瑩中泛著碧青,與您身上這件湖綠色的錦緞外衫很是相稱,清新典雅又不失身份。”


  對著銅鏡回她一個笑臉,“憐冬最知我心。”


  憐冬寵辱不驚,嫣然一笑,道:“娘娘前段時間久病,不曾出門,今日正好趁著這遊園會,好好散散心,舒舒鬱氣,您且凡事放寬心吧。”


  “好,我就聽憐冬丫頭的。”我握上她的手,微微加了幾分力。這丫頭頗有粟順常的性子,年紀輕輕就如此沉穩大氣,實屬不易。


  待一切收拾妥當,我便攜了青鸞和四大丫鬟往上林苑去。粟順常推托說年歲大了,不喜熱鬧,便沒有與我們同行。看她一臉倦怠,我也不疑有他。


  此次的遊園會設在上林苑中的建章宮。建章宮是上林苑中最宏偉的建築,有“千門萬戶”之稱,度比未央,又大於未央。漢武帝英明神武,又是個懂得享受之人,他在位時期,還一度在此朝會、理政,足見建章宮恢弘奢靡。


  我端坐於轎輦之上,一路有轎夫抬著,穿過長長的跨城飛閣輦道,直往建章宮。


  轎夫的腳程極快,倒苦了幾個姑娘家,一路跟著小跑,香汗淋漓,氣喘籲籲。


  “停轎!”我高聲喝道。


  轎輦停穩,為首的轎夫忙拱手謹言問道:“娘娘,可有何吩咐?”


  擺擺手,鬆快道:“無事,我瞧著這飛廊的景致也是極好的,想徒步漫遊過去,無須轎輦了,你們且回吧。”


  轎夫鬆了口氣,道喏,退下。


  “姐姐,如何不坐輦了?”青鸞喘著氣問道。


  我執了錦帕,給她擦擦額上的汗,“看你們幾個累的粉麵胭脂樣兒,一會啊,妝容怕都要花了,這的景致倒是真的不錯,咱們且走著吧。”


  一行六人且於雕鸞畫鳳的長廊走著。


  此廊南北通透,微風拂麵,陽春三月的陽光灑在麵上最是和煦。從廊上遠遠還能瞧見太液池靜靜佇立,因立於高處,足以一窺全貌,池水碧綠,若同從天而降的一塊美玉,恰巧嵌在這泱泱林苑中。漢武帝求長生仙境,池中還築有三座假山,象征東海中的瀛洲、蓬萊、方丈三座神山,《西京賦》有曰:“神山峨峨,列瀛洲與方丈,夾蓬萊而駢羅”。


  正愜意地賞著風景,長廊後方一隊轎輦行將上來。


  我側目望去,四人抬的轎輦上端坐著一位美貌的年輕女子,年芳十六七的樣子,看著像是位世家貴女,隻是不拿正眼瞧人,吊目瞟過,不甚友善。


  廊道本不寬餘,轎輦要經由身旁而過稍顯緊湊。


  隻聽那小姐尖聲開口,語氣甚是不客氣:“喲,過不去呢,前麵的就請先讓個道,讓本小姐先過去吧。”


  我隻定定地看著她,並未依言讓道。她看著眼生得很,竟不識得我的身份,想是宮外來的。


  惋秋聽她如此挑釁的話,甚是憤然,袖子一提,就要上前理論,被我攔下。


  而那小姐的侍婢疾走兩步,立於輦側,輕聲提醒道:“小姐,許是宮裏的娘娘,需咱們讓道才是。”


  隻見那小姐輕蔑一笑,嗔道:“死丫頭,真沒眼力見,娘娘有自己步行而不乘轎輦的嗎?就算是娘娘,也是個不得寵的娘娘,無妨。”


  聽這語氣,這小姐來頭不小,連宮裏的娘娘也不放在眼裏,瞧這方向也是朝遊園會去的,我倒要看看是誰家的無禮閨秀。


  “讓開。”我沉聲道。


  惋秋她們便乖乖退到一旁。那小姐見狀更加得意,轎輦便大搖大擺地從我身旁而過。


  “娘娘,您怎麽?”惋秋不服氣道。


  “沒關係,與這樣的人無須在此處浪費唇舌,我們也趕緊去吧,前方怕是有熱鬧能瞧呢。”我淡笑著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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