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9、敗露
送藥丫頭走後,我招來合德,小聲囑咐:“把藥倒了,別讓人發現。”
合德依言,小心翼翼地端著滿滿一碗藥,剛要開門,房門卻被人從外麵用力推開。我心中一驚,定睛一瞧,竟是翠娟。
“哎喲!嚇我一跳!你這人怎麽進別人房間都不敲門哪!還懂不懂禮貌?”合德也受驚,差點將燙手的藥潑翻,見是死對頭翠娟,更是沒有好臉色。
“我還沒說你差點潑到我呢,你倒先叫起來了!”翠娟也是個潑辣性子的,尤其是上次昨天跟合德剛吵過一架,這會子,倆人就像兩隻鬥雞似的,見麵就掐。
“好了,都讓一步,別吵了。翠娟妹妹怎麽來了?快,過來坐。”我及時出聲阻止,這讓她們鬧下去還指不定出什麽幺蛾子呢,不光合德在公主麵前的端莊盡毀,萬一再被人發現這藥的端倪,那可就麻煩了。
聽我這麽一聲,翠娟麵色也緩和了不少,盈盈向我走來,笑說道:“我聽說飛燕姐姐病了,特地來看看,現在感覺如何了?”
“謝謝妹妹,快坐下陪姐姐聊聊天,成天待在屋子裏,可要把我悶壞了。”
我一邊笑著迎合吸引她注意,一邊微微擺手示意合德趕緊出去。
誰知我的小動作沒能逃過翠娟的精光閃閃的雙目。且她分明是特地來找合德的茬的,哪裏肯放她走,一個轉身,又堵回門口,速度之快,另人咂舌。
“合德,別著急走啊,我還沒恭喜你呢,飛燕姐姐病倒了,你順理成章地接替了她禦前獻舞,如今可是公主麵前的大紅人呢,多少人要上杆子巴結。我前幾日還說呢,同是姐妹,怎麽你就及不上飛燕姐姐的一星半點呢,想來是我說錯了,瞧瞧,你這不就時來運轉了麽?”翠娟死死地堵在門口,像尊門神,就是不放合德離開,言語盡是挑釁。
想來是平日表現一般的合德突然能夠獲得公主垂青,引得其他舞姬更加不滿了吧。如果主舞仍舊是我,多少讓人信服些,這些人也隻敢在心裏嫉妒,絕不會如此明目張膽地挑釁。如今這好機會驟然落到了合德頭上,不少人心裏要泛起漣漪了,尤其是翠娟,二人正處於針尖對麥芒的時候,想不鬧事都難。
“關你什麽事?給我讓開!”合德被人戳到痛處,語氣更加不友善。她也深知此刻也不宜跟翠娟多作糾纏,急需把這碗藥處理掉。
“別那麽大火氣嘛,可別跟飛燕姐姐似的,內火傷身哪。”見她黑著臉滿臉怒氣,翠娟心裏簡直樂開了花,更加肆無忌憚地調笑。
“讓妹妹見笑了,姐姐在病中不方便起身,妹妹快進來坐,莫要在門口站著了,叫別人看了去,倒要笑姐姐我禮數不周呢。”我心中甚是急切,趕忙出聲。
“姐姐說笑了,這院中姐妹,誰不知道平日裏,就數姐姐最知書達理了,也最得公主寵愛。不像有些人……”翠娟揚聲回道,語氣分外酸腐。
又眉目含諷地睨了合德一眼,猛然間腦袋靈光了,尖聲道:“咦?你端著飛燕姐姐的藥是要去哪呀?”
聽到翠娟的話引到藥上,我與合德皆是一驚,此刻,恨不能飛身過去幫合德脫身,無奈正裝著病,可不能自亂陣腳,隻得躺榻上幹著急。
“當然是去倒了,你瞎呀?別擋著路!”合德沒好氣地說道,順便回剜了翠娟一眼,像在看白癡一樣。
我暗自撫額,她是被氣糊塗了嗎?大實話也敢直往外說?
“好啊!我知道了,你是怕飛燕姐姐養好了身子,再搶回禦前獻舞的機會,所以要將她的藥倒掉!你不想讓她好起來,對不對?”翠娟得意洋洋,為自己毫無破綻的推理感到十分高興。
“你說什麽呢!不是你想的那樣!”合德又氣又急。
翠娟隻當是她巧言詭辯,哪裏聽得進去,好不容易揪住合德的錯處,豈會輕易放手?
“哼!連自己的親姐姐都敢下手,我要去告訴林教習!看她怎麽收拾你!”說完,一步三跳地下了樓,往後院跑去。
我和合德皆要被這個蠢貨給逼瘋了!
“姐姐你看她!說的都是什麽話!”合德氣得直跺腳。
身上已是汗津津,無奈搖搖頭,歎道:“算了,隨她去吧,林教習平日裏就煩她,這緊要當下的,又這般沒頭沒腦的,更沒功夫搭理她。”
合德想了想,認同地點點頭。
隻是萬萬沒有想到,如今多事之秋,府內人人自危,加之陽阿對我突然生病一事從未打消過狐疑,諂媚的林教習竟將翠娟的話驚動到了她那。
夜幕時分,正躺在榻上休息。
幾個彪壯的家丁直接闖入房內,不顧合德聲淚俱下的阻攔,把隻著裏衣的我拖起來,直押往公主寢殿。
因藥效無力反抗,心中暗叫不妙,隻怕事情已然暴露!
果不其然,陽阿一見著我,眼中噴湧而出的怒氣就似要將我吞噬,揮舞著手中的莽紋金鞭,狠狠地朝我揮下來!頓時疼入骨髓!
吃了傷身的藥,身體本就虛,哪經得起這一鞭子,立刻釀蹌倒地,許久爬不起來。
“大膽賤婢!竟敢蒙騙本公主!活得不耐煩了嗎?!”隻聽陽阿公主暴怒的聲音在頭頂響起,我已是無力抬頭看她。
見我不說話,陽阿像是又高高揚起了鞭子,卻被人攔了下來,勸阻的聲音響起,熟悉得很,是林教習。
“公主,快別打了,把她打壞了,拿什麽獻給皇上,她可是咱們府中絕無僅有的好苗子呢!大事要緊啊,公主!”
預期的疼痛沒有再次落下,她算是被勸住了。
我趴在地毯上,無力地喘息著。她那一鞭,怕是用了十成的力道,生生要了我半條命!
好一會,陽阿的聲音再次響起,怒氣似平息了不少,言語中的惡毒卻一絲未減,“本公主限你三日之內恢複容貌!否則,你們姐妹倆個,誰也別想活!”
隨後,我又被侍衛抬著,丟回了房間。
合德見我豎著出去,橫著進來,麵色色蒼白,雙目緊閉,毫無生氣,早已嚇得魂飛魄散,嚎啕大哭:“姐姐!你別死啊!你不要丟下我!姐姐!是我害了你啊!”
緩緩睜開眼,氣息微弱地開口:“傻丫頭,我要是死了,他們就不會把我送回來了。”
她趕忙止住哭聲,撲到我身邊,緊緊握著我的手,小聲啜泣:“姐姐,你嚇死我了,嚇死我了,我真的好害怕!”
忍著疼,用盡全力,一字一字緩緩地說:“去梳妝台暗匣子裏把那顆解藥給我拿來。”
她立刻毫不猶豫飛身去找解藥。
這是我們姐妹的秘密,當日特地買來藥粉裝病,服下後,全身紅疹,體虛氣短,讓人看不出破綻,為了以防萬一,解藥自然也是備好了的。
服下解藥,微微緩了口氣,語重心長地說道:“合德,我們的事情公主都知道了,禦前獻舞我隻有親自去了,你,不會怪姐姐吧?”
她哭著搖搖頭,“都是我不好,害姐姐替我受這麽多苦,都是我不好!”
見她能有如此悔意,我也總算安心了,這苦,沒白受。
倒是身上的鞭傷,還是鑽心地疼。
“合德,方才在公主那受了一鞭子,疼得緊,你幫我瞧瞧,想必已是皮開肉綻了吧。”我嘶著氣,暗歎陽阿公主的狠辣。
她生怕加重我的痛感,輕輕地褪去衣衫,仔細檢查著,好一會才奇怪道:“姐姐,你後背並無傷痕,光滑細膩,連小血痕都不曾見呢。是不是傷在別處?”
“怎麽可能?我明明……”這痛感卻真切得很,恨不得咬碎一口銀牙。
好個陽阿公主,表麵端莊高貴,背地手段竟這麽毒辣!
這樣無形的鞭子抽在奴才身上,即便疼得錐心刺骨,麵上也是完好無損。這樣的刑法,既能威懾奴才,又能保全麵子,隻會讓外人稱道她的寬容大度,宅心仁厚!唯有真正受刑的人才知曉她的蛇蠍心腸,卻又有苦說不出!
狠狠咬咬牙,這一鞭,我記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