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醒來
唐吟苒再次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的晚些時分，房內寂靜如斯，暮色沉沉，亦像是黎明前的黑暗。
她慢慢的睜開眼睛，雙眼無神，直直的看著霧蒙蒙的一切。原來是這個時辰了。腦海中突然略過這句話，為何自己會有這般想法呢。在他們奪去自己的一切，自己困在這院子裏也有五年了。前幾天的大病居然沒有如他們希望的奪去她的生命，她也還真是頑強。也許天上的父母和哥哥都在保佑她吧。隻是這份保佑不知道還能堅持多久，隻要她還活著一天，那麽他們就不能真正的放心。
隻是似乎又有什麽不一樣了。看了很久的煙羅帳換成了綠紗帳，紗帳上的花紋不是她每天睜開眼就看到的，又把她換地方關起來了嗎，她們還真是無所不用其極，先是以養身體為由奪了她的管家權，然後以她無子不能擔任主母貶她下堂，迎娶表妹。如此一來她的嫁妝全部成為他的囊中之物。困她於此，不與外界接洽，從此世間再無此人。也許這就是他們的主意。隻是她的手裏還有一份昔年父親為哥哥準備的財產，也許這就是他們還留著她的原因。畢竟她出身曾經的第一首富之家。
真是可笑，清貴的官員也有這麽齷齪的想法，當年若不是父親提攜他，他根本沒有可能中進士，進而當上吏部侍郎。隻因他家產不豐，京城裏的人家不會將女兒嫁給一個看不出遠大前程的官員。
她的父親故去，家產被二叔霸占。他上門求親，她滿心歡喜，而他居然是為他的父親衝喜。祖母與二嬸以年紀大會照顧人為由將她嫁了過去。然後表妹與他訂親，而他父親一月後過世，又變成是她帶來的晦氣。熱孝三年後他與表妹成親，同時也是她的下堂之日，之後她再無見過外人。宅子裏的人當她不存在，一個沒有任何後台的棄婦。
可恨她沒看出他們的險惡，還以為他看在父親資助他一場的份上會任她終老。若能一切重來，她一定要保住哥哥。保住父親，讓母親不再以淚洗麵，以致眼瞎。
她躺在床上回顧剛才噩夢般的一生，忍不住有些唏噓，人眼瞎一輩子就夠了。
上輩子的她就是被蒙騙著過了一生。
輕易了相信了她們的偽善麵孔，這輩子她一定要擦亮眼，不要再被她們蒙蔽了。
剛從的一場噩夢是預兆麽，還是……
門口傳來茶杯落地的聲響，清脆刺耳。緊接著是一個驚喜的聲音，“小姐，你醒了？”小姐，好久不曾聽到的稱呼。
她僵硬地轉頭看去，是她的丫環青屏，做著舊時的打扮。她頓時睜大了雙眼，這是在夢裏吧，能再看到你真好，她淡淡的笑了。
當時為了幫她能在方家站住腳，青屏被他收用。可惜卻不得歡喜，後來更是被傷了麵容，最後在表妹進入家門之前被活活打死。她們本來就是棄子，眼睛被蒙蔽了。眼中漸漸湧起淚珠，青屏，你不怨我了，終於肯進入我的夢裏了嗎。
“小姐，你怎麽了。”青屏側頭奇怪的問。真的不一樣了，眼前的青屏分明是八年前的模樣，如鮮花初綻，膚色白皙。眼中滿滿的關係與欣喜，沒有絕望。仿若新生。
“你……”剛說出一個字，她覺得自己的聲音也變了。更加的清脆，富有活力。
“小姐，你醒了”，青屏身後是她的大丫鬟青鸞，這是怎麽回事。青鸞不是被二嬸安排嫁給了一個家生子，後來生孩子的時候去了嗎。眼前活生生的，眼底帶著驚喜。這是在夢中吧。一切太過於美好，過於真實。
“太好了，小姐的燒退了。青屏，你快去通知夫人。說不定聽到這個好消息大少爺也能醒來了。”
大少爺。她眨眼。能被他們稱為少爺的也就隻有大哥吧。“發生什麽事了。”她淡淡的問。
“小姐，你不記得了嗎。”青鸞奇怪的問。
記得或者不記得又有什麽關係。她不知道該說什麽。
青鸞倒了一杯茶，小心的扶她起身，“先喝兩口，潤潤嗓子。”
看她喝下，然後開口說道，“還不是前幾天表小姐跟小姐在池邊玩耍的時候，小姐掉進水裏了，當時會水的仆婦都不在附近，離得最近的也隻有雜役房的小廝，幸虧大少爺經過，救了小姐，可是少爺卻病倒了，一直還沒有醒來。這段日子夫人一直在前院，所以才沒顧得上來看小姐。”青鸞勸慰她道。
她記得有這麽一樁事，在她十歲的時候掉進園子裏的池塘，她被救上來後病了許久，哥哥就是在這時候歿了的。之後母親一直傷心，眼睛也不好了。又怨她害死了哥哥，跟她的關係也淡了，直到死之前都沒有見她一麵。但是她清楚的知道那一切不是偶然，不可能一個會水的婆子也不留下，當年她隻是感概自己貪玩不小心，反而害了哥哥，現在想來，並不是如此，分明是有人想要她的命，隻是沒成想反倒害了哥哥。
眼睛望著周圍的擺設，既熟悉又陌生。這是她十歲那年房間內的樣子，窗邊的那個花瓶還是父親外出前買給自己的。她低頭看看自己的手，果然小了很多，一如既往的清減。
十歲。她忽然想起一件事。急忙問道：“我睡了幾天了。”
“兩天了。”青鸞詫異的回答，“夫人一定會過來的。”她以為她是想母親了，為母親不能照顧她而難過。
兩天。她眨眼，忽然她想起一件事，“兄長呢？”她在被困在宅子之後偶然的機會聽到兄長並不是救了她感染風寒而死，而是被管家的二嬸下毒害死。可惜當時的她渾渾噩噩已經沒有任何能力與周圍的一切抗爭，隻想早早的去了，下去陪著父親母親。
既然一切重來，那麽她還是有機會的，記得兄長是病了三四天才去的。當時她因為母親一直陪著哥哥，任性的認為哥哥奪走了母親的寵愛，因此並沒有過去探視過。
那麽現在哥哥應該是剛中毒，或許還有活下來的希望，她欲起身下床，青鸞拉住她，“小姐，你現在還沒恢複，再休息休息，夫人一會就過來了。”
她搖搖頭，“既然是哥哥救了我，我應該去看看他的，何況我已經醒過來了，而哥哥卻，我好擔心……”說著眼淚流了下來。
她好擔心來不及，一切隻是夢一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