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命天涯
雨還在瀟瀟地下著,風仍在蕭蕭地吹著,黃昏已漸漸散盡,夜幕正一絲絲降臨,陸天豪獨自走在冷清的街道上,仍無歸意,兩行濁淚從他眼簾潸然而下:醉月、爺爺對不起你,陸家怕是再也無法強盛了,甚至等待的隻是滅亡……
“爹、你回來了?!”南宮采滿臉的淚痕,她想問些什麽,但始終說不出口,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陸天豪疲憊的抬起雙眼,看著空蕩蕩的大廳,緩緩問道:“承光回了麽?”南宮采悄悄抹了把淚,小聲道:“他還在往回趕的陸上,估計最快也要一天一夜,爹、你去……”
“好了,我累了。”陸天豪打斷南宮采的問話,轉身回房,在離開前背對著南宮采道:“現在陸家隻有靠你們了,記住,不要將陸家的大權分散,多小心王惜明那個女人,不早了,你回去休息吧。”
南宮采欲言又止,但終究還是離開了,她想去醉月的房間看看……
陸天豪也沒有回房,他去了祖宗的祠堂,看著陸家祖輩的牌位三叩首,“陸家列祖列宗在上,不肖子孫陸天豪罪孽深重,今以死謝罪。”
陸天豪起身,走向閣樓的頂端,閣樓高處,露重風寒,而陸天豪一身素衣在風中飛揚,站在高處,他感覺整個世界都安靜了,他仿佛看見他的愛妻朱美美正朝著他微笑,他張開雙臂,緊閉雙眼感受著烈烈寒風,直到他聽到陸承宗在閣樓下驚慌失措的大喊:“爹、你快下來。”
陸天豪睜開雙眼,他笑了,“承宗,你犯下的罪孽為父一並幫你還了。”
說罷,縱身跳下,墜、墜、墜……
陸承宗不動,眼睜睜的看著陸天豪從他麵前墜落,就那麽一瞬間,定住不動了,愣住了……
其實,他隻要伸出手臂他就可以接住陸天豪的,畢竟那隻是三層的閣樓、畢竟陸天豪那麽瘦弱,隻要他稍稍一伸手,他便可以接住他的,可是他沒有,與其說是被嚇的驚慌失措,不如說在心底的最深處他根本就不想出手相救。
他恨他的父親為什麽他不允許自己參與家族的商議,他為什麽把所有事都交給大哥,交給大哥也就算了,陸家憑什麽要由一個乳嗅未幹的丫頭來管理,憑什麽自己要聽一個丫頭的命令,憑什麽自己的兒子得不到這樣的待遇,原來你根本就不在乎我這個兒子,那麽你就去死吧,你這樣死了,我就可以提出分家,得到屬於我的一切……
陸承宗看著躺在血潑一動不動的陸天豪笑了,“你連死也不瞑目麽,你不願看到我爭家產麽,果然你到死都還在偏袒大哥。”
“哈哈……”陸承宗仰天長笑,最後這笑聲變成了淒厲的痛哭聲,“來人、來人啊……”
最先趕到的是橙斯,他看著倒在血中的陸天豪,看著滿身滿臉是血的陸承宗,握緊雙拳,隨後一個巴掌揮向陸承宗,“畜生,這巴掌是我替他打的,你知道你自己做了什麽。”
橙斯看著陸天豪的屍體冷笑,老陸啊,你到死也不會想到你養了怎樣的畜生吧……
橙斯蹲下身,手掌覆上陸天豪的雙眼,漠然道:“是啊,老家夥該歇歇了……”
當他將手掌撤回時,他皺眉:到底你還帶著怎樣的遺憾呢,你為什麽還要睜眼看這炎涼的世態呢?
罷、罷,罷,我不該管你的事,不過是徒增傷感罷了,陸宇不在了,你離開了,陸府再沒有羈絆我留下的理由。
橙斯離去後,陸府內一片混亂,陸府在一天之內少了兩個人,哭聲在陸府內不斷,哀嚎聲縈繞整個陸府……
第二日、陸府滿院飛白,生者同素縞,曾經那個輝煌的陸家已經不複存在!
重重疊疊的群峰,鬱鬱蔥蔥的鬆樹,遠處鬆濤陣陣漫卷,近處、瀑布隆隆震響,還有一條山溪汩汩淺唱,伴著水流聲有稚童的歌聲,給人一個鬧中有靜,靜中有鬧、似鬧似靜的境地。
忽然孩童的歌聲停了,換成了爽朗的笑聲,隻見林中跑出一個穿黃衫的少女,她的頭發被用紅線係成兩團發髻,在看她的麵貌不過還是個十多歲的孩子,她一邊跑一邊叫:“姑姑,快來看,那桃花譚旁的桃花全開了!”
那孩子揮著手臂,一派天真,可惜美中不足的是右腿微跛,跳起來,瘦弱的肩頭一高一低,讓人不免有些歎息:造化弄人啊!
“你慢點。”竹屋處的卷簾窗內探出一張臉,那女子容貌清雅,雲鬢微斜,餘下的發絲用一根木簪盤起,想來應是個婦人。
她一臉的寵溺,隨後走出了屋子,向女孩走去,拍拍女孩紅潤的臉蛋,嗔道:“阿酒,又不乖了,姑姑不是讓你不要瞎跑麽!”
阿酒低下圓圓的腦袋,小聲委曲道:“可是、阿酒想去看桃花嘛,可好看了,姑姑一起去麽。”阿酒拉著那婦人的手央求道。
那婦人用蔥玉般的手指點了點阿酒的瓊鼻,笑道:“好、都依阿酒的!”說罷,牽著阿酒的手向桃花譚走去。
此時滿眼的桃花將那一譚深水包圍了起來,如世外桃源一般,阿酒踮起腳,勾手折下一枝桃花,遞給那婦人笑道:“姑姑戴,好看。”
那婦人噗哧笑了,似埋怨道:“姑姑都近五十歲了,都是個老太婆了,再戴花會讓人笑話的,姑姑為阿酒戴上。”
說罷,接過阿酒手上的桃花別在了阿酒的發髻上,阿酒興奮的拍起手,向桃花譚跑去,蹲在譚邊,看著水中的倒影,忽然她的目光瞥到了遠處,眼裏寫滿了驚恐,不由失聲大叫,那婦人心中一慌向阿酒跑去。
隻見那水潭上漂浮著一具“屍體”。那婦人足尖輕點,直接將那“屍體”帶上岸來。
隻見那婦人衣裳未沾半點水珠,身形輕盈,不管怎樣都不能讓人相信她是一個將近五十的老婦。
而一旁的阿酒也由一開始的驚恐變成了好奇,她看著這具“屍體”讚歎道:“姑姑、這姐姐長的真好看,她的臉真白!”
那婦人的肩抖了抖:白?!哼,真虧她想的出來,那是蒼白,是被水泡的、好吧,誒。不過瞥去這些不談,確實長得十分貌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