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歌喉
翊寧宮,大齊朝後宮中的第二大宮殿,僅次於軒霞殿。在先帝時期,曾大興土木地改造過此宮,極其豪華壯觀。而能住在這座宮殿的人,自然也就是地位第二大的大齊貴妃——惠貞。
此時,惠貞正心煩意亂地坐在大殿之上。主子煩悶,做宮女的就更加為難了,就像她的貼身宮女冉蝶一直在猶豫到底要不要奉茶呢?經過一番思考,冉蝶還是端著茶走了上來:“娘娘,這是您最喜歡喝的龍井,奴婢特意……”
惠貞看都不看一眼就打翻茶杯,斥道:“都這個時候了,本宮還有心情喝茶嗎?”
冉蝶見主子震怒,隻好趕緊跪在地上說:“還請貴妃娘娘息怒。”
“息怒?”惠貞冷笑一聲,“還有五天梅苑那群小賤人就要進宮為妃了,你讓本宮怎麽息怒得了?”
原來惠貞就是因為這件事情煩心啊!
“你們說,不如本宮一把火把梅苑燒了,這樣那群賤人不就進不了宮了嗎?”
冉蝶聽後臉色全變,急忙勸阻道:“這萬萬不可啊娘娘。這一來,皇上一定會徹查,萬一查到娘娘,恐怕對您不利;二來是,此法子治標不治本。天下女子那麽多,娘娘即使順利燒死了這一批,下一批也很快就回來啊!奴婢還請娘娘能以大局為重,小心行事。”
惠貞的眼淚劈裏啪啦地掉了下來:“本宮命可真是苦,為什麽本宮和皇上不能是尋常人家的夫妻呢?”
“尋常人家也有尋常人家的苦處,還請娘娘望開了想。”
惠貞拿著小手帕擦了擦淚珠,又詢問道:“皇上多久沒叫人侍寢了?”
冉蝶回答說:“回娘娘,算上今天,皇上已經一個半月沒有宣人侍寢了。”
“難道太後也不管嗎?”
“太後娘娘怎麽可能不管呢,可每一次皇上都接口說政事繁忙,然後就讓人請太後回去了。並且……”冉蝶停了下,又接著回稟說,“皇上就算過來,也隻會到賢妃娘娘那裏,但也都隻是看幾眼就離開了。”
“葉藍漾!”惠貞緊緊攥住手裏的手帕,咬牙切齒,“你敢搶我的男人,你等著,你給我等著!奪夫之仇,我惠貞一定要報!”
眼前的案幾被她一腳就踹翻在地,她指著下麵跪著的冉蝶,失控地大吼:“滾出去,本宮現在誰都不想見,都給本宮滾——”
“娘娘,您……”
“滾——”
惠貞抓起擺放在一邊的陶瓷,狠狠向冉蝶砸去。好在沒有砸到,但這舉動也把冉蝶嚇壞了,她稍稍行了個告退禮,帶著其餘宮女快步走了出去。
“葉藍漾,你不得好死!”
與此同時,在梅苑。
含香雙手拖著腦袋,水汪汪的眼睛眨眨大大的,正盯著柔薰手裏的海棠糕:“薰兒姐姐,我也吃一個啊!”
誰知那柔薰聽了她的話,急忙一口把剩下的海棠糕吃完,又把盤裏剩下的最後兩塊一起拿在手裏,生氣地說:“不行,我都給你一個了,這兩個都是我的!”
含香撅起小嘴兒,不滿地說:“薰兒姐姐,你怎麽這麽小氣啊!”
“誰小氣啊,我又不是沒給你吃,你不許再跟我搶!”
她說完就拿著海棠糕跑了出去,含香見了很不高興,自言自語道:“你這個姐姐,怎麽這麽小氣啊!小時候我還把東西給你吃呢,現在就知道欺負我,哼!”
“薰兒姐姐,你別跑,你等等我!”
含香跑出去追柔薰,她一直從房間追到後門處才追上,氣喘籲籲地說:“你……你跑那麽快……幹什麽,累……累死我了……”
柔薰瞪了一眼,說:“我要是不快點跑,你就把我的東西搶走了!”
“你……”
天下還有比楊柔薰更小氣的女子了嗎?
柔薰見她喪著個臉,於是試探地問:“香兒,你生氣啦?”
含香別過臉,惱怒地說:“可不是嗎,連糕點也不分給我,虧我以前還把好東西給你,我以後什麽都不會讓給你了。”
原是玩笑話,卻不成想竟成了真。以後的含香,真的把柔薰生命裏最重要的人搶走了,並且一輩子也沒有再還給她。
“好啦,你別生氣了,我錯了還不行!”
含香眼睛瞟著她的海棠糕:“那,那你就把你另外一塊海棠糕給我吃,我就原諒你,你說好不好?”
柔薰很快就皺起了小臉:“不行,除了這個我什麽都給你。”
“小氣!”
柔薰突然指著後門外的一個地方,像發現了新大陸一樣驚奇道:“哎,香兒你快看,那邊坐著一個好英俊的男子啊!”
含香走過來順著她指的方向一看,那邊蔭樹下還真坐著個男子。
咦?淺藍色長袍,這背影怎麽如此熟悉?
柔薰興奮地跑上前,與他搭話:“你怎麽一個人坐在這裏,好像有什麽煩心事一樣,能和我講講嗎?”
含香跟著柔薰一起來到他身邊,走近了才認出,這不是她的救命恩人嗎?
“是你???”
周翊軒聞聲轉頭,他一眼就認出了含香,笑著打招呼:“想不到在這裏能見著姑娘,真是緣分。”
柔薰沒有聽出他們早就認識,隻是在心裏暗暗生氣。明明是自己先跟這男子打得招呼,他怎麽先和香兒講話呢?
“你為什麽在這裏啊?”
周翊軒輕笑了一下,回答說:“是這樣,皇上讓我來在宮裏隨便轉轉,我不喜歡禦花園那種人多的地方,就隻好來這兒清靜一下了。”
“皇上?”柔薰驚問,“你是什麽人啊?你怎麽會和皇上走的那麽近?該不會是個小太監吧!”
含香聽了哈哈大笑:“什麽太監啊,人家可是貴公子。”她指著柔薰,報複性的介紹說,“這是我的好姐妹,楊柔薰,她最小氣了!”
“誰小氣啊!”柔薰一口把剩下的海棠糕吃完,又把另一塊遞給周翊軒,笑眯眯地說,“這塊給你,可好吃了。”
周翊軒卻沒有接過,人家堂堂一個王爺,怎麽會稀罕一塊普通糕點呢?
“看姑娘很是喜歡,還是姑娘自己吃吧。”
聽他這麽說,柔薰馬上收回了手,快速咬了一口,然後笑道:“你不吃就算了,這可是我從禦膳房裏偷來的。剛剛香兒說你是貴公子,你肯定不會稀罕這些了,但是人家稀罕的不得了。我聽說還有玫瑰糕、菊花糕、杏花糕,反正好多好多,等以後有機會,我都要全部吃一遍!”
含香欲哭無淚:“撐死你算了,薰兒姐姐,你給別人吃都不給我,我太傷心了!”
柔薰強詞奪理道:“我就知道人家公子不要,這是出於禮節嘛!好香兒,下次我再給你,我全部都給你。”
“哼,我才不信!”
周翊軒看她們竟會為了一塊糕點而爭來爭去,不禁覺得好笑,又說:“我府上這些糕點多的是,你們要是喜歡,我下次可以多帶一些來,想吃什麽都有。”
兩個姑娘都很開心,她們想都不想就脫口而出。柔薰說:“剛剛說的我都要!”含香說:“我要鬆鬆糕、杏仁酥,一定要是最脆的那種!”
“那我什麽帶給你們吃呢?”
柔薰趕緊說:“明天,就明天的這個時辰,我們不見不散。”
“好,明天我一定帶來。”周翊軒承諾道。
含香歎口氣,傷感地鼠:“你辛辛苦苦給我們帶吃的,我們卻沒什麽好報答你的,我心裏實在是愧疚。”
柔薰突然提議道:“對了香兒,我記得你唱歌唱得好聽,不如你現在唱首歌給公子聽吧,就當是報答了。”
“唱歌也算報答?”含香挑眉問道。
柔薰振振有詞地鼠:“對呀,公子我告訴你,可不是所有人都能聽到香兒這美妙的歌喉的。今天就算是你走運,這份報答不錯吧!”
“美妙的歌喉嗎?”周翊軒很有興趣,“不知在下有沒有這個幸,來聽顏姑娘唱一首呢?”
含香倒不好意思了:“都是薰兒姐姐胡亂說的,我唱歌就是一般般啦!”
柔薰嬉笑著說:“香兒,你就別謙虛了。人家公子都說要聽聽,你難道不想給公子麵子嗎?”
“好好好,我唱就是了。”含香奈何不過她,就隻好依著她。
“有所思,乃在大海南。
何用問遺君,雙珠玳瑁簪,
用玉紹繚之,問君有它之,
拉雜摧燒之,摧燒之,當風揚其灰。
從今以往,勿複相思。
相思與君絕。
雞鳴狗吠,兄妹當知之。
妃呼豨!
秋風肅肅晨風颸,東方須臾高知之。”
含香似乎是興趣大發,便又唱了一首。
“東南形勝,江吳都會,錢塘自古繁華。
煙柳畫橋,風簾翠幕,參差十萬人家。
雲樹繞堤沙,怒濤卷霜雪,天塹無涯。
市列珠璣,戶盈羅綺,竟豪奢。
重湖迭巘清嘉,有三秋桂子,十裏荷花。
羌管弄晴,菱歌泛夜,嬉嬉丟叟蓮娃。
千騎擁高牙,乘醉聽蕭鼓,吟賞煙霞。
異日圖將好景,歸去鳳池誇。”
其實,聽她唱歌的不僅隻有周翊軒和柔薰,還有那個躲在樹後的毓雪。她始終都站在數從後麵,不敢出來。
周翊軒拍手稱讚:“古有柳永美詞,今有含香妙歌。顏姑娘的歌喉,想來就算她飛燕再世①,怕也不及三分啊!”
含香紅著臉謙虛地說:“公子過獎了,再說,我也是萬萬不敢和趙飛燕相比的呀。”
周翊軒想到趙飛燕是皇帝的女人,而眼前的含香亦可能是皇兄未來的女人,他不由多了幾分傷感。
柔薰道:“我就說香兒唱歌最好聽了,就憑香兒這樣的才華,想不入宮都難。”
周翊軒說得的確是事實,憑借她的美貌,皇上會看不中嗎?
“我不想入宮,更不想做皇上的女人。”含香平靜地說。
此刻,或許隻有毓雪一個人可以確定,含香注定了是要進宮的。因為那一天,皇上讓她打探的人,正是顏含香。
皇上有心打聽她,就說明皇上一定會讓她進宮。
柔薰突然緊緊握住含香的手,有些害怕的說:“香兒,你答應我,我們一定要做好姐妹,做一輩子的好姐妹,好不好?”
含香抽過手戳了下柔薰的腦袋,笑道:“我們不是早就約定好了的嗎,不管發生什麽,都是好姐妹。”
“我們結拜吧,我們當結拜姐妹,好不好?”
含香睜大眼睛說:“可是我隻聽過結拜兄弟,沒聽過有結拜姐妹之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