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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52章 那束光真亮真好看

  那束光,真亮,真好看,是那麽的純潔無瑕。


  而自己全身髒兮兮的,對比下來,簡直是天壤之別,兩個極端。


  站在她身邊,他突然覺得自卑,覺得自己是不是弄髒了她的手,會不會玷汙了她。


  他不知道為什麽,明明是一個和她差不多大的女孩兒,卻讓他自卑到了極點,尤其是看到自己黑漆漆的手,等到他從地上起來的時候,就連忙放開了,他不想弄髒了她,他覺得自己不配,不管是身體,還是靈魂。


  “你怎麽了?”小女孩兒突然被甩開了手,覺得很奇怪,一雙大眼睛忽閃忽閃的,就像是天上的星星一閃一閃,他覺得特別漂亮,仿佛會說話一樣,是他在記憶裏見過的,最漂亮的眼睛了。


  他收回了自己的手,在身上擦了擦,開始連看她的眼睛都不敢了,說話也是結結巴巴,整個人都顯得局促不安,“我……我身上髒……怕,怕弄髒了你。”


  她沒有睜著眼睛說瞎話,告訴他不髒,但她卻一點都沒嫌棄,“沒關係的,等下洗洗就好了。”


  她是那樣的真誠,沒有絲毫介意,反而再次牽起了他的手,“走吧,你身上弄髒了,我帶你去洗洗。”


  然而她越是純白無暇,他就越覺得自己肮髒不堪,想要和他親近,卻又潛意識的抗拒和她接近,大概是因為他打心眼裏知道,他們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所以他害怕抱有任何奢望,怕這隻是一個不切實際的夢,夢醒了,就什麽都沒有了。


  人都是這樣,沒有接觸過陽光,他就會習慣生活在黑暗裏了,可如果見到了,他還在黑暗裏待得住嗎?人都是貪心的呀,他怕他會不顧一切的抓住那束光,然後把她從天上拽下來,變成和他一樣肮髒的東西,所以,他不願意,他抗拒,他退縮了。


  因為他寧願她永遠都是那束光,哪怕遙不可及,也無所謂,於是,他狠狠的甩開了她的手,忍著身上劇烈的疼痛,什麽都沒說,便拖著肥胖的身子,腳步不穩,卻飛快的跑開了,逃離了這裏,逃離了她的身邊。


  “喂,同學,同學你跑什麽?”


  身後傳來女孩焦急的聲音,盡管如此,她的聲音依舊很好聽,很甜,也徹底的,永遠的留在了他的記憶裏,記憶最深處。


  可是不管女孩兒在身後怎麽喊他,怎麽叫他,他都沒有回頭。


  他不想回頭,也不敢回頭。


  直到一口氣跑到了洗手間,站在鏡子前,他才氣喘籲籲的停了下來。


  下意識的抬頭,看向鏡子裏的自己,連自己都忍不住想感慨一句,真醜呀。


  對,真醜呀,他現在的樣子,是真的很醜,小時候他生過一場大病,在醫院裏待了很長一段時間,常年注射和口服激素藥,讓他瘦弱的身體開始膨脹,變得一天比一天胖,全身上下包括臉上,都全是惡心的肥肉,就連走路的時候,他都能感覺到自己身上的肉在顫抖。


  尤其是現在,他還被欺負了,挨了打,臉上青一塊紫一塊,讓原本就胖的臉,現在仿佛腫成了最醜陋的豬頭,嗬嗬,要說是豬頭,那都羞辱了豬吧,豬都比他好看,豬都沒有他現在狼狽,所以,他怎麽敢靠近那樣純潔可愛,天真無暇的女孩兒??

  他隻會自卑的想要逃離,生怕自己的存在,玷汙了她的美好,那樣的女孩兒,他就該遠離,離得越遠越好才是,哪怕是偷偷的看上她一眼,都不行,否則看慣了美好的東西,他就怕自己再也在黑暗裏待不住了,妄想掙脫牢籠,逃離那本應該屬於自己的世界。


  鏡子裏的豬頭臉,陷入了沉思,他幾乎是本能的伸手,摸了摸那張醜陋的,屬於自己的臉,然後碰到了傷口,一下子便疼得齜牙咧嘴,於是皺巴巴的豬頭臉,差點讓自己都看吐了,最後他閉上了眼,決定不再看自己,便打開水龍頭,忍著疼痛捧了幾把冷水洗臉後,用袖子擦了擦臉便離開了洗手間。


  一走出去,他這張醜陋的臉,便嚇哭了正在路邊走著的,一年級的小女孩兒,“哥哥,有怪物,好可怕,嗚嗚……”


  小女孩兒一邊哭,一邊撲在了哥哥的懷裏,嚇得全身瑟瑟發抖,“哥哥,怪物會不會抓走我,我好怕,哥哥你保護我,我不要被怪物抓走,嗚嗚……”

  不過短短幾秒鍾的時間,小女孩兒就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毫無意外的,他的哥哥被惹怒了,衝著他吼,“醜八怪,你愣在這裏幹什麽,還不快點滾,你都嚇哭我妹妹了,再不滾你看我怎麽收拾你!!”


  “滾啊!!”


  小男生朝他揮起了拳頭,凶神惡煞的威脅,這種情況,他經曆了太多次,剛開始的時候還會難過,會反抗,或者會內疚,現在不管聽到別人怎麽罵他,怎麽羞辱他,或者怎樣的打他,他都不會反抗,也不會有任何感覺,隻是連忙埋下了腦袋,灰頭土臉的貼著牆離開,生怕再嚇到了別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等到他都離開了,他還聽到那小孩子在哭,似乎是真的嚇得狠了,害怕被怪物抓走,更怕晚上睡不著覺做噩夢,而她的哥哥,則是在一直安慰她,一直哄她,“乖,沒事的,別哭了,他不是什麽怪物,就是長的醜了點,妹妹別怕。”


  “還有,就算他是怪物又怎麽了,哥哥不是在嗎,哥哥會保護你的,他才不可能把你抓走,他要在抓你前,哥哥就會把他打跑,我妹妹多乖多聽話呀,隻要有哥哥在,誰都別想把你抓走,所以乖乖的,不要再哭了啊,哥哥帶你去買棒棒糖,你不是最喜歡吃棒棒糖了,吃了就不哭了好不好?”


  聽到棒棒糖,小女孩兒立刻破涕為笑,先前的害怕到嚎啕大哭的樣子,早已隨著棒棒糖三個字煙消雲散,“嗯,那哥哥現在就帶我去買。”


  “走走走,馬上去!!”


  他回過頭,看到男生牽著妹妹,兩個人高高興興去買棒棒糖的背影,一時間心裏無限感慨,看吧,這世上誰都有人心疼,唯獨他沒有。


  他就像是從石頭縫裏蹦出來的一樣,沒有爹沒有媽,誰都不疼,甚至誰都恨不得來踩上一腳,仿佛隻要把他踩到泥土裏,才能讓他們心裏平衡一點。


  就是所謂的心理平衡,他從小到大聽到最多的話便是,就這豬頭樣兒,怎麽配得上當江家的大少爺,真是占著茅坑不拉屎,果然頭胎是門技術活,我也就是命不好,不然再怎樣,好歹也比這頭豬強呀。


  想到這裏,唇角扯出了一抹苦澀的弧度,同時,他聽到不遠處,傳來女孩兒的聲音,“恩恩,你的手怎麽弄這麽髒了?”


  “不小心弄的嘛,洗洗就好,況且,我也不覺得有多髒。”而回答的聲音,格外熟悉。


  就在十分鍾前,他還聽到過,並且從她的身邊逃離。


  但他還是自私的記住了她的聲音,記住了她的模樣,還包括她的名字。


  那個小跟班說,她叫顧諾恩,是顧夜白的兒子,還有個哥哥,叫顧南城,隻是說了一遍而已,他卻已經記得特別清楚了。


  顧諾恩,顧諾恩,真好聽的名字,真好看的一個女兒,什麽都真好,唯獨不好的是,他弄髒了她的手,可是,她卻一點都不嫌棄。


  其實他寧願她是嫌棄的,和所有人都一樣,嫌他惡心,嫌他髒,甚至被他嚇哭,可她偏偏都不是,明明從未見過麵,偏偏她卻一點都不嫌棄,替他出頭,牽起了他的頭,對他說的每一句話,都是那樣真誠,沒有半點虛情假意。


  如果說這世上還有誰對他有過真心,那便是這個叫顧諾恩的女孩兒,她是第一個,也是接下來的人生裏,她心裏麵唯一的一個,誰都不能替代。


  於是,他連忙跑開躲起來,躲在了洗手間外的一顆大樹底下,明知不可為,卻偏偏鬼使神差的就在那裏,暗中偷偷的看她,生怕被發現,像是電視劇裏那種,心裏陰暗的死變態一樣,偷偷觀察著那個素未謀麵,卻肯朝他伸出援手的小女孩兒。


  看到她的朋友嫌棄的皺起了眉頭,“啊?這還不髒呀,都全是泥巴,快去洗洗吧,而且,身上也臭烘烘的,恩恩你到底幹嘛去了,我就沒在你身上聞到過這個味道,你身上一直都是香香的,現在一股子怪味。”


  臭臭的,一股子怪味,那全是從他身上沾染過去的吧,他就說了吧,他不該靠近她的,都把她弄髒了,弄臭了,連她的好朋友都嫌棄了,他失落的耷拉著腦袋,眉眼低垂,心裏麵很不是滋味。

  “有嗎?我怎麽沒有聞到?”恩恩一邊說,一邊扯衣服聞了聞,又深深嗅了兩下。


  別聞了,很臭的,他知道很臭的,不要再聞了。


  自卑感讓他在心裏咆哮,想要製止她的行動,他身上真的很臭,是高年級的同學欺負他,往他身上潑過湯水,現在天氣這麽熱,自然味道很重,沾染到了她身上,一點都不奇怪。


  然而就在此時,他卻聽到了她的聲音,對她的小姐妹說,“真的不臭,琪琪你以後不要胡說了,我身上才沒有什麽怪味呢。”


  “我才沒胡說,你先前肯定幹什麽去了,身上才這麽大的味兒。”


  “打住打住,我說沒有就沒有嘛,至於我去幹什麽了。”她把手指豎在了唇邊,大眼睛彎彎的,一笑的時候,就成了好看的月牙形,“這是秘密,才不告訴你呢。”


  “行吧,你不說拉倒,反正你現在都對我有秘密了,恩恩,你都對我不親了,沒有小時候那麽親了。”那人撅起了嘴巴,氣呼呼的說,話裏還有抱怨。


  恩恩連忙解釋,“沒有的事,琪琪,你最近怎麽老是胡思亂想,我告訴你哦,以後不許這樣了,否則要是讓我再聽到,我就要生氣了哦。”


  “那就勉強相信你一回了,反正,我們說過要做一輩子的朋友,你可不能忘記。”


  “絕對不忘記。”恩恩保證道。


  那人這才笑了,“哼,這還差不多。”


  話音落,又像是想到了什麽,再度開口,“恩恩,下午我去你家做作業吧,最近好多題我都不會,我想讓南城哥哥幫幫我。”


  南城哥哥,恩恩的哥哥,顧南城。


  先前,他還從欺負他的小跟班嘴巴裏,聽到過這個名字。


  恩恩則是爽快的答應了,“好的好的,到時候你倆學吧,你不懂的問他就行了,他成績好著呢,什麽題都會,老師和同學們都誇他是天才呢,有他在,你學習我就不用擔心了。”


  說到這裏,他略微苦惱,“至於我,我就算了吧,我天生就不是讀書的料子,一翻開書就犯困,昏昏欲睡的,我就不學了啊,學習的機會,交給你們想學的就行,反正在學習方麵,爸爸媽媽都不管我,哥哥也是隨著我的性子來,我怎麽高興怎麽來,他們隻希望我快快樂樂,無憂無慮的長大,才不在意我成績好不好。”


  原來看上去這麽乖,這麽聽話的女孩兒,也會不喜歡學習,可是為什麽就連她不愛學習的模樣,看在他的眼裏,都是那麽的可愛,他躲在大樹後,一雙眼睛,貪婪的注視著她。


  “你啊……”那人用食指輕輕戳了戳恩恩的眉心,“就是大家太慣著你,太愛你,才把你寵成這樣,得改改,還有……”


  話說到這裏,對方在一個不經意的抬頭,視線不偏不倚的,恰恰落在了他的身上,四目相對。


  糟糕,被發現了!!


  他的身體瞬間僵硬,緊張的吞咽了一口唾液,希望對方隻當他是個路人而已,可不知道是不是他現在的樣子太猥瑣,在發現她後,對方直接瞪大了眼,驚恐的尖叫,“恩恩,有變態,死變態!!”


  “他躲在大樹後麵,一直在偷看我們,快點叫老師,學校裏有死變態,好恐怖!!”


  死變態,罵的是他,不用她說,他自己都知道自己的行為有多變態,多恐怖,所以別人被嚇到了,並沒有什麽好奇怪的。


  與此同時,一雙大眼睛掃了過來,“哪兒呢?”


  他緊張的心砰砰跳,呼吸急促,全身的肉都在顫抖,整個人都有些懵,甚至忘記了在她看過來的時候,趕緊躲在大樹後麵去,把自己這張豬頭臉和肥碩的身體,藏得嚴嚴實實,不要被她發現,不要被他看見。


  然而因為他的反應遲鈍,對方已經看到了他,那雙大眼睛,此刻就牢牢的盯著他,像是葡萄一樣,漂亮極了,甚至在看清楚他之後,微微上下掃了一圈,帶著審視的味道。


  她終究還是發現了他,知道他躲在大樹底下偷窺她,她現在心裏麵在想什麽,一定很覺得惡心透了吧,是不是特別的嫌棄他,有沒有後悔在先前,在他被同學欺負的時候,朝他伸出援手,招惹了這麽個死變態和禍害??

  她原本是唯一那個不嫌棄他的人,是不是此時此刻,他的唯一也沒有了,將隨著這次他偷窺的行為,消失殆盡??


  她是不是從此以後,再也不會對他笑了?

  一定是吧,換位思考的話,如果現在他是恩恩,他也會惡心和討厭一個豬頭,在猥瑣的偷窺她。


  所以一旦換位思考,他就開始站不住了,心裏麵止不住的翻江倒海,五味雜陳,就恨不得哐哐兩個大嘴巴子朝自己臉上扇去,江一帆呀江一帆,你這是在做什麽呢,你剛剛到底在幹什麽,你知不知道因為你一時的私心,你把你的唯一給弄丟了。


  “恩恩,你愣著做什麽,咱們快去把那死變態給揪出來,交給老師,讓學校開除他!!”說罷,那人就牽著恩恩的走,往這邊跑過來。


  不行,不能被他們抓住,他下意識的退了一步,又退了一步,等到兩個人的身體越來越近時,這才徹底回過神來,想都沒想,轉過身拔腿就跑。


  他隻有一個念頭,不能被恩恩抓住,不能再讓她看到自己如此惡心的一麵,他沒辦法麵對,隻能拚了命的逃跑。


  “同學,同學你別跑啊!!”


  身後傳來恩恩焦急的聲音,他卻隻是跑,發了瘋一樣的跑,全身的肉都因為跑得太快,而上下滾動,似乎校服都要包裹不住那麽多的肉了,他想,她肯定是討厭他了,那討厭就討厭吧,反正他已經習慣了,哪怕他的光隻有不到半個小時,他也心滿意足了。


  至於以後,大不了他還是一如既往的,永遠活在黑暗裏,反正他早已習慣了黑暗,有沒有陽光也無所謂,他不停的這樣給自己洗腦,生怕自己再生出不該有的幻想,再去和變態一樣偷窺他。


  今天是他運氣好,跑了,不然如果被他們抓到,送到老師那裏,後果不堪設想,自己大概以後會被人從嘴巴裏的死胖子,變成死變態,原本就對他愛答不理的家人,恐怕從此以後,越發會視他於恥辱。


  “同學,我不會傷害你的,不會把你交給老師的,你別跑啊……”


  跑得太快,風太大,身後的話,他已經聽不清楚了。


  隻覺得那是他太胖了,現在又因為跑太快腦袋缺氧,而產生的幻覺罷了,所以他不敢相信,也不敢停下腳步來,就任由自己往前跑,不停的跑,甩開了兩個女孩兒,一路上跌跌撞撞的,不知道撞到了多少人,挨了多少臭罵後,終於跑不動了,在一個沒有人的角落,身體直接就往下倒去,癱軟在了地上。


  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眼前是天旋地轉,他就倒在了這裏,昏昏沉沉,沒有人理會,哪怕是上課鈴響了,也不會有人來找他,更不會有人關心他,他上不上課,都是無所謂的,他就在這裏,一個人,獨自蜷縮在這個角落裏,將近兩節課的時間,才整理了下衣服,滿身狼狽的回了教室。


  果然,沒有人關心他,為什麽兩節課都沒有上,有的隻是女人嫌惡的遠離他,看到他還在老遠,就已經捂著鼻子,理他遠遠的,而男生則是滿口叫罵,羞辱,好在班上的男同學,並不怎麽動手,對他拳打腳踢的,都是比他高年級的,同班同學,都隻是不待見他這個人,並且在不高興的時候,拿他當充氣筒而已。


  日子從那天開始,並沒有多大的改變,他仍舊活在自己的世界裏,活在黑暗中,日複一日,隻是偶爾情不自禁的,眼前會浮現出那雙水汪汪的大眼睛,溫柔的朝他伸出了手,關心他,“同學,你沒事吧。”


  雖然後麵,她對他的印象依舊完全變了,在他偷窺後開始惡心他了,但他對她的記憶,似乎永遠都停留在了那最好的時候,最美好的瞬間,任憑他怎樣的努力,都無法忘懷。


  本以為,他們的生活再不會有什麽交集,而且學校那麽大,一個年紀十多個班,他又從來不參加任何集體活動,除了吃飯上廁所的時候,能不出去露麵和招惹麻煩的時候,他就絕對不會出去,就連吃飯,他都不怎麽去食堂,或者偶爾去食堂打了翻,也是躲著吃。

  可他基本都吃不到什麽,通常就算躲起來,也吃不了幾口,就會遇到找茬的,把他的飯給踹翻,這回,也不例外,先是一頓罵,又是一頓打,然後手中的飯盒,被踹得老遠,飯菜和湯水,灑得到處都是,他依舊蜷縮在牆角,默默承認,直到那群欺負他的人累了,倦了,覺得沒什麽意思了,才罵罵咧咧的離開。


  他緩了半天後,舔了舔受傷的唇瓣,頭埋得低低的,去撿自己的飯盒,然而一雙白淨的小手,卻率先一步,率先撿好了飯盒,並且幫他把蓋子蓋上,“喏,給你。”


  又是這道聲音,熟悉的聲音,在夢裏反反複複。


  自從遇到過她後,他便總是控製不住的夢見,並且常常出現幻覺。


  這一次,他也理所當然的覺得是幻覺。


  本能的抬頭,女孩兒微微歎了口氣,“愣著幹什麽,飯盒不要了嗎?”


  他看了眼那飯盒,上麵全是油,她自己的手上,也都沾滿了油,明明已經是油膩膩到了極點,她卻一點都不嫌棄,“對了,你叫什麽名字?”


  對了,你叫什麽名字?

  他接過飯盒的手一僵,下頜線條繃得很緊。


  不是夢,也不是幻覺,這是真實存在的,她真真正正的站在了他身邊,她的聲音是有溫度的,她在問他,叫什麽名字。


  他動了動嘴唇,想要說什麽,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不敢說,更不敢告訴他,自己叫什麽名字,仿佛他的名字從她的嘴巴裏叫出來,都是對她的一種不尊重和羞辱。


  就像是她的手,雖然隻是好心的替他撿起飯盒,雖然不是他想要的,但她的手,卻是的的確確的弄髒了。


  他雖然無心,但依舊弄髒了她的手。


  想到這,他連忙從她手中搶過飯盒,“你不用管我的事。”


  “幹嘛這麽大的火氣?”女孩兒似乎有些不解,微微歪著頭看向她的時候,眼裏充滿了疑惑,是那種涉世未深的純真和無辜。


  他一下子就心軟了,特別後悔剛才說的幾個字都是凶巴巴的,“對不起,我隻是,隻是……”


  他結結巴巴的隻是,半天沒能說出口,女孩兒沒有等到他的下文,便開口問道,“隻是什麽?”


  他的目光落在他沾滿油漬的手上,終於下定決心般,說出了自己的心裏話,“我隻是怕弄髒你了手。”


  “啊?因為這個嗎?”小女孩兒也看了看自己手上的油,滿不在意的說,“沒關係,弄髒了擦幹淨就好了啊。”


  又來了,又是這種話。


  弄髒了洗幹淨就好了啊,弄髒了擦幹淨就好了啊,沒什麽大不了的。


  可是,他怕的是有些東西一旦沾上了,就洗不幹淨,也擦不幹淨了,比如說他。


  她身上明明就是幹幹淨淨,香噴噴的,為了他弄得髒兮兮,臭烘烘,油膩膩的,不值得。


  然而小女孩卻絲毫察覺不到她心思,“糟了,忘記了帶紙巾,算了,在身上擦擦就好了,反正回去有人洗衣服。”


  說完,就正要把手往身上擦,好在他及時製止了,“等等!!”


  “怎麽了?”小女孩不解。


  “別在身上擦,髒。”他把手在身上擦了擦,然後從口袋裏掏出一包紙巾,遞給她,“給你。”


  “啊,你帶了紙巾呀,早說嘛,我差點就在身上擦算了。”


  他以前從來不帶的,反正帶了也沒用,一會兒就髒了,擦了也沒用。


  但是在認識他後,這點他變了,雖然他自己不用,但每天早上上學,都會帶上一包紙巾,他總想著,萬一哪天用到了呢,雖然隻是奢望,但是他總這麽想,卻萬萬沒想到,這一天會成真。


  她用上了他的紙巾,他把她弄髒了,但還好,現在又能擦幹淨了,看到女孩兒在仔細的擦手,他的心裏格外滿足。


  很快,手擦幹淨了,她把剩下的紙巾還給他,“我一直想問你了,上次我叫你,你跑那麽快幹什麽?該不會真的以為,我會把你交給老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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