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章

  這站在福德樓上將一切都盡攬眼底的卻正是將才在姚府後門逗留過的蕭韞。。他和完顏宗澤離了姚府便相邀到了這福德樓上吃酒,本便是開著軒窗,依閣沐風,飲酒談笑,故而對麵沈記一鬧將起來,他們便是不願多留意,那拂麵而過的風也將吵雜之聲送了過來,憑借他和完顏宗澤的耳力自是將聲音辨的分明。


  ??更何況這下麵鬧事的還是姚府的兩位公子,他和完顏宗澤是剛從姚府過來,故而免不了要多瞧上兩眼,這樣便將整個事端始末看了個清楚明白。自然,方才錦瑟在人群中的一舉一動也皆落入了蕭韞一雙清澄的眸子中。


  ??方才在姚府後巷蕭韞便對錦瑟的身份起了疑,如今將她的一舉一動瞧的分明,心裏倒了然了錦瑟的身份。見姚文青跟著蒹葭往沈記後頭的隱巷走去,他竟是難得的起了十二分興致,極想知道那個頗有幾分聰慧,機敏的小姑娘會對弟弟說些什麽。


  ??雅間門被推開,完顏宗澤剛巧從外進來,身後卻還跟了一個身穿玄色武士服,腰懸長劍的侍衛,蕭韞便目光一亮,卻是衝完顏宗澤笑道:“子禦,可否借影七一用?”


  ??完顏宗澤聞言劍眉微揚,瞥了後頭的影七一眼,便一撩長袍在窗邊落座,他剛執了酒杯不想卻聽那邊蕭韞竟是吩咐了影七聽人牆角的差事,當即飲酒的動作便是一頓,微詫地瞧了眼含笑的蕭韞。


  ??眼見他清澄的眸子中閃動著一絲不同尋常的趣味,完顏宗澤不覺勾了下唇,在他瞧來,蕭韞此人最是無趣,分明是有著喜怒哀樂的正常人,卻永遠一副謫仙般無大悲無不喜的模樣,笑似朗月溫潤,立如蘭芝玉樹,不慍不火,溫文爾雅,最是惹人厭煩。


  ??難得的見有蕭韞感興趣的事,完顏宗澤自免不了打趣一二,眼見影七閃身出去,他舉杯仰頭灌下酒水,這才戲謔地盯著蕭韞,道:“君子者,非禮勿看,非禮勿聽,非禮勿言,非禮勿動,伯約今日可愧了君子稱號。”


  ??蕭韞聞言倒是灑然一笑,拂袍落座,同樣斟了一杯酒,修指輕轉白玉酒杯,瑩潤相稱,流動著優雅光澤,卻道:“子禦此言差矣,君子視思明、聽思聰、疑思問……我這正是遵從了聖人所言,疑思問罷了。”


  ??完顏宗澤見他巧言狡辯,素知他實也當不上什麽君子,便舉了舉杯,仰頭又飲下一杯酒來。


  ??而此刻的沈記後巷之中,姚文青已帶著白易,於蒹葭一道到了馬車旁。來旺守在車旁,見文青過來忙行了禮。來旺是錦瑟乳娘王嬤嬤的次子,一直在姚府車馬房當差,尋常依弦院若有外出辦差的丫鬟多半都是來旺駕車,故而瞧見來旺文青並不疑惑。


  ??他所疑惑的是,蒹葭何故將他帶到這隱蔽之處,他本能地去瞧那馬車,卻正見那青絨麵兒的車簾被猛地拉開,露出一張蒼白卻仍難掩麗質的麵容來,竟是本該纏綿在病榻上的姐姐!

  ??文青愣住,而車中的錦瑟卻也僵在了那裏,一雙含淚的美眸隻能定定地貪戀地一瞬不瞬地凝在弟弟身上,隻覺鼻口一股酸澀,腫脹,竟是張不開嘴,難以成言。


  ??錦瑟炙燙的眼神令文青又愣了半響,接著卻怒容乍起,喝道:“出了什麽事?誰欺負姐姐了?”


  ??他這一聲直令錦瑟心中暖意融融,淚水滾落,忙回頭壓了壓麵容這才又回過頭來,衝白易和蒹葭道:“我和小少爺有話說,你二人去望風。”


  ??見兩人一東一西往巷口而去,錦瑟才整肅了麵容又看向文青,沉聲道:“上來。”


  ??見姐姐如是,文青心中更詫,他登上馬車,還沒能問出一句話來,端坐著的錦瑟卻又是沉聲一嗬,“你給姐姐跪下!”


  ??文青聽到錦瑟沉肅的喝聲便又是一愣,他茫然地去瞧錦瑟,透過車中微弱的光影,隻見姐姐端坐在那裏,麵容有些模糊,可卻顯得那一雙明眸越發的晶亮,盈盈光芒中似飽含了萬千情緒,悲慟、痛心、失望、疼惜、悔恨……竟是叫他辨不清,分不明,卻叫他的心不知為何緊緊揪了起來。


  ??“跪下!”


  ??錦瑟再度沉喝,文青這才忙噗通一聲跪在了狹窄的車廂中,便聞錦瑟肅然而問。


  ??“我且問你,姚氏祖訓第八頁,第十六訓何也?”


  ??文青聽錦瑟的聲音極其嚴厲,雖不明姐姐這是怎麽了,但卻不敢有絲毫怠慢,忙回道:“謙遜待人,端方行事,居身公正,胸襟坦蕩,不可仗勢欺人,不可……”


  ??文青念著便已知錦瑟的意思,但覺一陣委屈,祖訓尚未背完,已是含淚抬頭瞪著錦瑟,辯道:“姐,我沒有……”


  ??錦瑟卻再度沉喝一聲,厲目打斷他的話,銳聲道:“你沒有?!你沒有卻敢帶著小廝大鬧人家的藥材鋪子?你沒有卻敢一擲千金去和知府門第哄搶一根死物?你沒有卻敢當眾甩臉子揚鞭子?我且問你,你仗的是誰的勢?!你的謙遜和胸襟又在哪裏?!”


  ??文青被錦瑟連聲逼問,欲辯解卻又心虛,欲低頭,可又著實委屈,加之自祖父去後,他和姐姐相依為命,姐姐對他關愛有加,疼寵如命,何曾如此的疾言厲叱過,他也著實有些害怕和彷徨,一時隻忍不住倔強地抬手狠抹了滿眼的淚,卻是沒敢再開口。


  ??見文青雙眸通紅,委屈地跪在那裏,錦瑟如何能不心疼?她雙拳緊緊握起,半響才平息了情緒,又道:“你可委屈?你定要說是那掌櫃的趨炎附勢,可世態本炎涼,何必空嗟歎?你若真有傲骨,便該重振了家門,叫那些個不開眼的好好瞧瞧。可你非但因無謂之人的幾句怠慢便失了心性,被激的跋扈狂亂,事起被人指責,累了風門竟還不知收斂,已是闖了禍卻不知如何解禍,竟還一味的隻知道爭強好鬥,姐看你是連蒹葭一個丫頭都不如了!如今竟還不知錯在哪裏,妄自狡辯,你,你說……你可還配做父子雙狀元的姚氏子孫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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