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7章 從不曾相負
蘇悅芯站在胭脂樓外,看著屹立在黑暗之中的繁華富貴心中感慨萬千。不過是轉瞬之間,鄭秀易容好了她的模樣,替她呆在了那富麗堂皇的屋子裏,而她卻終於拿到了自由。
按照鄭秀的話,她很快就找到了兩人暫時落腳的客棧,進了屋子一股濃重的酒氣撲麵而來。沈煉什麽時候,竟然會這樣毫無節製的喝酒?
這還是那個一切自如運籌帷幄的王爺嗎?
酒壇在桌子上忽然滑動了兩下,咕嚕嚕的從案幾上啪啦的一聲摔了下來,變得粉碎。
正因為這聲響動,沈煉似乎醒了過來,察覺到房中有人,他驚覺的抬頭要,卻看到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淚流滿麵的蘇悅芯站在他的身側。
兩人的視線在空中交錯,仿佛相隔萬年一樣
沈煉看著她,深邃的眸子裏有著不斷變換的情緒,宛若飛鳥在平靜的水麵上掠起的聯係,深深淺淺,最後沉沉消散。
他忽然自嘲般的笑起來:“我竟然會喝多了有了你的幻覺。”
蘇悅芯的呼吸,在一瞬間停滯。
他還念著她!
她那樣的傷他,他卻還念著她!
蘇悅芯的臉上閃過一抹痛色:“是我啊……沈煉……是我。”
沈煉忽然就醒了過來,他的眼神再次變得沉靜如水,麵色冷肅,就像是沉在化不開的夜色裏的一塊美玉。
他自嘲版的笑了笑:“怎麽,你是要再來告訴我一次我們已經徹底決裂?還是要再來祝福我一次覓得佳人?”
“不是的不是的,不是這樣的。”蘇悅芯連連要求:“是鄭姑娘去找我,她把一切都告訴我了。沈煉,我知道我錯了,我不信你,我誤會了你,我這樣的傷你。”
蘇悅芯清楚明白自己此刻的心痛絕不如當時沈煉被自己誤會百口莫辯時候更加難過,她如今淚流滿麵,不過是心疼後悔各種情緒相互糾結。
而沈煉卻偏偏靜默著不說話,可是蘇悅芯注意到,他緊握的右手分明是包含著掙紮,憤懣,可是他卻終究還是什麽都沒有說。
他隻是靜靜的看著她,像是看一朵花從開到敗落那樣就,就到像是一眼萬年,將她深深的印刻在自己的眼底。
“你走吧。”
沈煉終於說話了,而蘇悅芯卻身體猛然一抖跪坐在地上。
“就如你說過的那樣,破碎的玉鐲不能重新複原,而已經決裂的感情也再也沒有重頭來過的必要了。”
他看著她:“蘇悅芯,你相信鄭秀說的話,卻從不信我。”
這是對她最大的嘲諷,她自以為最了解的枕邊人,可是到頭來她卻從沒有信任過他。
她以為的愛,原來不過如此。
這樣的愛,即便能夠重來,可是重來一次,重來無數次,遇到今時今日的情況,依舊是同樣的結果。
已經……沒有重新來過的必要了。
而胭脂樓,在莊爺一行人走後不久,關於南紅手鐲的下落卻已經被查的差不多了。在確認這個忽然冒出來的小子沒有任何身家背景的情況下,這個在澄陽州習慣了無人能夠忤逆自己的莊爺,再度站在了蘇悅芯的門前。
而這一次,就沒有第二個鄭秀趕過來救場了。
看著門前烏烏壓壓的站著一群又一群持棍的龜奴,鄭秀忽然笑了:“莊爺這是什麽意思?打算用強嗎?我一個小女子,竟然值得您動用這麽大的陣仗?”
“他奶奶的,少給我說廢話!老子給你身上扔了那麽多錢,不是讓你來隨心所欲的玩的。這胭脂樓是什麽地方,男歡女愛!你既然受了老子的庇護,沒讓你被別得雜魚隨意玩、弄,你就該給老子交利息。”
鄭秀苦笑道:“素問澄陽州的莊爺是溫文爾雅的,到沒想到今日還能見到不一樣的莊爺。”
她抬頭望了望澄淨的天空,既然已經決定要斷了念想,索性就斷的幹淨些。
女子嬌媚的笑道:“妾身隻不過是與莊爺玩了小小把戲,本意是為了搏郎君歡喜,不料反倒弄巧成拙,也罷,妾這就重梳雲鬢,迎莊爺入閣。”
是夜,不知何時飄起紛紛揚揚的大雪,覆滿了路人肩頭,落滿了跪在沈煉門前的蘇悅芯的頭發,也就此遮上了鄭秀的少女心。
落紅點點,鄭秀披散長發披起起身站在羊絨的地毯上麵,屋子裏很早就燒好了不嗆人的無煙銀碳,她坐在案旁執起毛筆開始寫一封長信。
心裏麵字字句句,是為當年的那個少女鄭秀,是為曾經的那個明月夜,是為初見,是為原本的那個該是無憂無慮的女子的。
隻是如今,隻是留下了曆經滄桑,心境坦然,卻不知前途如何的女子。
這個女子,是胭脂樓的悅娘,是深愛著沈煉的鄭秀。
因為深愛,所以選擇了成全。
沈煉坐在屋內,背手看著窗外零落的大雪,剛剛又吐過血因而顯得臉色格外蒼白,他自知自己已經時日無多。
本來以他這樣性格的人,自然是想安頓好蘇悅芯之後了無牽掛的離開。可是,不知道為什麽,看著那樣一個人,他卻張不開嘴,說不出話。
世上的情、愛本都是枷鎖,是牽絆,是所有罪與過的開始。可是也因為有了彼此的愛,所以即便是跪在大雪裏,蘇悅芯也不覺得冷。
相比起冰雪,更冷的是所愛之人的痛斥是不得相守,不能相守。
長樂和長安在榻上熟睡,沈煉的心裏備受煎熬。他想起他初次見到蘇悅芯的時候,她一步步的走上台階,日光透過綠蔭照在她身上,勾勒出窈窕的側影,她如玉石一般的臉上呈現著淡淡的光華。
是那樣的明媚,就好像是春日裏開的最盛的花,像是滿天的星星沉入河底,變得璀璨讓人難以忘記。
到底是什麽時候,這樣的女人慢慢的走進他的心,甚至占據了他的所有。望著她,也許就能夠一眼萬年。
沈煉撫上了自己的心口,那裏還在跳動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