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局篇004 當年那個男人
發動引擎，調轉車頭，正準備驅車離開時，手機鈴聲響起。
??一看是陸雋辰，李沅衣急忙按下接聽鍵，還沒開口，就聽他如大提琴般悅耳的聲音，從電波中幽幽傳來——
??“妍熙，我已經出發了，你們呢？”
??“辰哥哥，那我們就在高速口附近的加油站等吧？我正好去加下油。”
??昨天，她已經打電話跟陸雋辰約好，今天一起去B市，原本早就該做的事情，沒想到因為一些變故，卻拖到了現在，而這段時間……
??在紐約發生的那一切，雖然才短短幾天，卻有種物是人非的感覺，偶爾想起，還是恍然如夢。
??“好的！”
??陸雋辰沒有異議，囑咐一句開車小心點，就掛了電話。
??二十分鍾後，李沅衣趕到加油站，陸雋辰的車子已等在那了。
??將車子開到加油的區域後，她這才打開車門，款款朝他走去。
??陸雋辰就坐在駕駛座上，看著她漸漸走近。
??她風姿搖曳，笑容明媚，宛如一個精靈般，映入眼底，讓他情不自禁想起兩個詞：晴天，美好！
??是啊，一直以來，妍熙之於他，就是如此溫暖的存在。
??想到這，陸雋辰的眸子裏，不自覺掠過一抹複雜的流光。
??見她娉婷的身影已經快要走到車前，他急忙打開駕駛座的門，走出去。
??“怎麽就你一個，Hades呢？”
??不是說好一起去的麽？
??“嗯，他臨時出差了。”
??李沅衣淡笑應了一聲，看著他西裝革履，打扮得極為正式，她臉上的笑容，悄悄收了回來，澄澈的杏眸裏，溢過一絲黯然。
??辰哥哥，心裏應該很疼吧？
??第一次去見心愛之人的家長，結果卻是在這樣的情況下。預料得到接下來會發生的事情，李沅衣的心在這一刻，莫名揪緊，眸光，不自覺變得沉重幾分。
??陸雋辰的心情，當然也輕鬆不到哪裏去。隻不過，經過這麽多天的心理建設，他現在的情緒，已經好了許多，不想讓妍熙為自己擔心，他選擇了微笑麵對。
??於是，他輕輕勾唇，狀作輕鬆地對她說：“你們要結婚了吧？”
??“下個月初二，辰哥哥會來嗎？”
??她說話，眼角眉梢間，掠過一絲期待。
??陸雋辰就跟李昌旭一樣，是她至親的親人，在人生中那麽重要的時刻，李沅衣當然希望，他可以到場。隻不過一想到他很可能會暗自神傷，她心裏的愧疚，就在不知不覺中愈漸愈深……
??就算辰哥哥愛的是李沅衣，不是她，卻也不能否認，發生的那一切，間接因她而起，辰哥哥不幸福，她又怎能獨自幸福？
??沒想到她的婚禮會那麽快舉行，陸雋辰深邃的眸子掠過一抹訝異，很快就恢複正常，薄唇勾出淺淺的弧度，衷心地說：“嗯，肯定會去的。先恭喜了！”
??“嗬，謝謝！”
??他的態度，讓李沅衣的心情，瞬間好了許多。
??兩人有一句沒一句閑聊著，直到工作人員喊李沅衣，他們才結束談話，各自回到車裏。
??抵達B市時，接近中午12點半。
??將車停好後，陸雋辰突然對李沅衣說：“不知道為什麽，有一種很奇怪的預感。”
??“什麽預感？”
??李沅衣好奇地睨了他一眼。
??“說不上來，哎，你家在哪，帶路吧。”
??陸雋辰揉了揉略有些疲憊的眉心，朝她淺淺一笑。
??因為今天要來B市的事情，弄得他徹夜輾轉難眠，隻要一閉上眼，多年前的那些畫麵，就會不自覺地躍入腦海中，然後，繼續循環……
??明知道她已經不在這個世界上，可不知道為何，直到此刻，他依然不願相信那個殘忍的事實，依然希望，能夠在李兆正口中，得到不一樣的答案。但那終究隻能是奢想，不是麽？
??“喏，就在前麵，走吧，我好餓了。”
??想到等下可以見到凡凡，李沅衣腳下的步伐，不由得變得輕盈起來。
??“哎，你還真是一如既往，是個十足十的吃貨。”
??見她一副歸心似箭的樣子，陸雋辰宛如星鑽般的眸子眯成一條線，在陽光照射下，整個人瞬間變得陽光起來。
??“嗯，你知道就好。”
??李沅衣理直氣壯地應了一句。
??兩人邊走邊聊，很快就到了李家大門口。
??踏進門，順著院子的小徑走向裏屋，遠遠就見凡凡站在門口，翹首以盼。
??見到李沅衣，小正太那張精雕細琢的小臉，瞬間綻放出比花兒還好看的笑容，直接飛奔過來：“媽咪——”
??“凡凡，特地來等媽咪的嗎？”
??李沅衣彎腰，親昵地在他臉上吻了一句，然後笑米米說，“還不叫陸叔叔。”
??“陸叔叔好！”
??這是小正太第二次見到陸雋辰，卻是一點生疏的感覺都沒有，很自然就跟他打起了招呼。
??“凡凡真是禮貌的小紳士。這是叔叔給你的禮物。”
??陸雋辰笑眼彎彎看了他一眼，接著從口袋裏，拿出一把鑰匙，遞給他。
??凡凡雖然很容易跟人自來熟，但卻不輕易接受別人的禮物，更別提這還是一把鑰匙？
??鑰匙，代表的含義，通常不是一輛車，就是一套房子，如此貴重，他怎麽敢收？
??於是，他很習慣性地將目光瞥向自己媽咪，眸光中帶著一絲絲詢問。
??“辰哥哥，這是什麽鑰匙？”
??李沅衣也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陸唇雋見狀，急忙解釋：“這是上次你去過的那棟海邊別墅的鑰匙，我已經把房產轉到你名下，就當是我給凡凡的禮物吧。”
??“這個太貴重了，不行。”
??李沅衣搖頭，說什麽也不肯收。
??陸雋辰拿她沒有辦法，隻好說：“要不就當你們的新婚禮物吧。你結婚，總要讓我這個當哥哥的盡點心意，妍熙，別推辭了。”
??之所以會到A市買下那棟海灘別墅，也是當時為了尋找“妍熙”，而過了今天，他也就沒有了在這邊逗留的意義，是時候該離開了。
??“那好吧，謝謝！”
??李沅衣拗不過他，隻好接過鑰匙。
??小小的鑰匙放在掌心中，卻莫名令人覺得有千萬斤重，這一刻，仿佛連腳步，都有些邁不開。
??見她總算收下，陸雋辰這才稍稍心安，欣慰地點了點頭。
??進屋後，就見李兆正坐在客廳的主位上，蒼老的麵容上，此時看不出情緒。
??關於陸雋辰的事情，李沅衣事先已經跟李兆正提過，原本以為爺爺會勃然大怒，誰知，他的反應卻是她意料之外的平靜。
??記得當時，李兆正隻是愣了一會，然後就對她說：“讓他過來吧，我會帶他去看衣衣。”
??聽爺爺這麽說，李沅衣著實鬆了一口氣。
??隻不過，現在見到爺爺這麽一副深不可測的樣子，她心裏忍不住咯噔一下，突然有些忐忑不安起來。
??爺爺該不會等一下會讓辰哥哥下跪，然後家法伺候吧？
??聽說哥哥小時候沒少被木棍和皮鞭打過，而凡凡呢，小小年紀犯錯就被罰站，若是讓他繼續跟著爺爺，沒準過多幾歲，也跟大哥以前一樣的待遇了。
??對於他們，僅僅是調皮犯錯，都受那麽大的責罰，而辰哥哥卻是搞大了李沅衣的肚子，甚至……
??想到這，她下意識望向陸雋辰，澄澈的眸子裏，悄悄掠過一縷擔憂。
??“還不過來？”
??李兆正沉穩威嚴的聲音幽幽傳來，打斷李沅衣的思緒。
??她回過神，巧笑盈兮地迎上去，嬌聲道：“爺爺，不好意思，我們今天來晚啦。是不是可以吃午飯了呢？好餓呀。”
??不管怎麽說，總要先緩和一下氣氛，要不然見爺爺這副樣子，她真的擔心他會對辰哥哥動手呢。
??李兆正沒理她，而是放下茶杯，眸光淡淡瞥向陸雋辰，帶著一抹探究：“你就是那個男人？”
??“爺爺，對不起！”
??不用問，陸雋辰也知道李兆正指的男人是誰，他理虧，隻好低著頭，先認錯。
??李兆正身居高位那麽久，智商和情商當然都是一等一，胸襟也非常人能比。
??對於陸雋辰與他自己親孫女的那些事，在很多年前，他就已經知曉，也明白這怪不了陸雋辰，一切隻因造化弄人。
??“罷了，吃飯吧。”
??沉聲說下這句話之後，他倏地起身，往飯廳走去。
??李沅衣見狀，知道爺爺不會懲罰陸雋辰，這才悄悄鬆了一口氣。
??“辰哥哥，一切等吃完飯再說吧。”
??見陸雋辰還失神地站在原地，李沅衣忍不住拉了拉他的手臂，言語中，夾帶著濃濃的關心。
??“是呀，叔叔。先吃完飯，等下凡凡帶你出去玩喔。”
??小正太很喜歡這位陸叔叔，對於他的態度，當然極為熱情。
??“好！”
??陸雋辰原本心情是有些沉悶的，誰知聽到小正太如此奶聲奶氣的聲音，嘴角邊也忍不住溢上一抹淡淡的笑意。
??吃完飯後，陸雋辰就跟著李兆正進了書房，李沅衣雖然好奇他們講什麽，隻可惜臨時接到蕭涼來電，沒有跟上去。
??如同之前一樣，蕭涼此番打電話過來，也隻是循例問了她的身體狀況，並囑咐她明天要去醫院打針。
??李沅衣這才記得還有這麽一回事，於是趕緊點頭說謝謝。
??雖然之前答應過Hades會乖乖地留在B市，等他過來接她和凡凡，但現在看來，她中間還是得抽空回A市一趟了。
??講完電話時，陸雋辰和李兆正，正好從書房走出來。
??爺爺的臉上，依然是一副深不可測的表情，而辰哥哥……
??李沅衣明顯從他那雙如潭霧般迷人的黑眸裏，看出一絲興奮，以及一抹希冀。
??難道是……
??不知道為何，她的心跳不自覺加速起來。
??還沒開口發問，就見陸雋辰款款向她走來，雙手搭在她肩膀上，激動地對她說：“妍熙，我要去找衣衣了。抱歉，興許你的婚禮，我就不來參加了。”
??“辰哥哥，這是什麽意思？”
??李沅衣被他突如其來的一段話，弄得有些雲裏霧裏。
??陸雋辰隻顧著開心，並沒有馬上告訴她，倒是李兆正，幽幽看向她，眸子裏帶著幾分堅定：“衣衣，還活著。”
??“什麽？”
??李沅衣頓時有些風中淩亂了。
??“是的，妍熙。爺爺說衣衣還活著，我的衣衣還活著，還活著！”
??陸雋辰說這話時，差點喜極而泣。
??“爺爺，辰哥哥說的是真的嗎？衣衣真的……”
??李沅衣還是有些不敢置信，可卻不能否認，此時她的心情，也跟辰哥哥一樣，變得雀躍起來。
??“嗯！”
??李兆正輕輕頷首，神色緩和了一些。
??“可為什麽您當初要騙我們說衣衣死了呢？還有，既然衣衣還活著，為什麽要讓我取代她的身份？爺爺，我不明白。”
??李沅衣納悶地看了他一眼。
??李兆正歎了口氣，這才娓娓道來。
??原來，當年李沅衣出車禍後，並沒有失去性命，而是流產，然後變成了植物人。
??醫生宣告腦死亡，正常情況下，沒有醒來的可能，生怕李昌旭因為失去妹妹而傷心，於是李兆正才想出李代桃僵，讓江妍熙頂替這個辦法。
??這麽多年來，他將李沅衣藏在澳大利亞的某家醫院，接受深切治療。對於她會醒來這個事情，李兆正並不敢抱多大希望，所以上次才故意對唐亦廷和江妍熙隱瞞，誰知……
??大千世界，冥冥之中總會有奇跡發生，沒想到，在昨天，澳洲那邊竟打來電話，說衣衣醒了，這怎能不讓人驚喜呢？
??當時，剛好李昌旭就在他旁邊，不想隱瞞他，於是李兆正也將一切的事情，全數告知他。
??李昌旭沒想到這幾年跟他生活在一起的妹妹，竟不是他一直以為的妹妹，不由得呆若木雞，半響才反應過來。
??但由於愛妹心切，一時間他也顧不上其他，當即就收拾行裝，去了澳洲。
??“事情就是這樣了。”
??將一切講清楚後，李兆正不自覺擦了擦有些濕潤的眼角，身子因為激動而略有些站不穩，隻好撐在沙發的扶手上。
??李沅衣聽完，眼眶也不禁泛上幾抹淚花，她伸手擦拭一下，隨後對陸雋辰由衷笑道：“辰哥哥，我就相信上天一定不會虧待你，一定不會拆散有*的，所以，好好去澳洲，把衣衣接回來吧。”
??“嗯，會的。妍熙，你也一定要幸福！”
??陸雋辰幽幽看了她一眼，眸光帶笑，溫柔極了。
??“事不宜遲，那你趕緊出發吧。”
??李沅衣急忙催促他。
??雖然她也很想去，但卻不想去當電燈泡，再者，婚期將近，加上還要定期打針，實在抽不出身。
??所以，她還是在這裏，默默為他們祝福就好了。
??過不久，陸雋辰就離開，去了澳洲。
??一個下午，妍熙始終心不在焉。
??之前，她一直占著李沅衣這個身份，而如今正主要回來了，自己是不是該退出，把這一切換回去呢？
??經過一番思索，她終於在吃過晚飯後，到書房找爺爺。
??李兆正剛好在練毛筆字，見到李沅衣進來，大手一揮，和藹地說：“過來幫爺爺磨墨。”
??“好的，爺爺。”
??李沅衣聞言，風姿綽約地走過去。
??這也是爺孫倆近幾年所養成的默契。
??在李兆正麵前，妍熙一直是很貼心的孫女，甚至，比親孫女李沅衣更貼心，這也是為什麽，他對她疼愛入骨，視若親生的原因。
??人生，處處充滿奇遇，在六年前，他以為失去了孫女和曾孫，誰知，老天卻給了這段美麗的際遇，讓他多了她和凡凡……
??幫爺爺磨好墨之後，李沅衣輕聲問他：“爺爺，既然衣衣已經醒了，以後也會回來，那我是不是該換回以前的身份了？”
??聽她這麽一說，李兆正手中的毛筆頓了一下，轉過頭來，探究地問了她一句：“原來的什麽身份？江妍熙嗎？”
??“嗯！”
??李沅衣老實地點點頭。
??“但你可知，江妍熙並不是你真正的身份？”
??李兆正索性將筆放下，坐回大班椅上。
??若是以前，李沅衣會因他的話，心情起伏，可是此刻，她對自己真實的身份已經了然，於是，臉上倒是平靜了許多。
??“怎麽？你似乎一點也不好奇？”
??“爺爺是說我親生父親那事嗎？”
??李沅衣說完，拉開大班桌對麵的椅子，端正入座，隨後才繼續開口，“我記得上次問你，有關我身世的事情，爺爺您說不知道的呢。”
??哎，虧她這麽聰明，卻被爺爺玩慘了。
??細想一下，貌似這段時間以來，爺爺對她撒的謊，加起來比她這輩子撒過的要多，可她卻明白他的良苦用心，所以不怪他。
??“……”
??李兆正默，一時間，臉上閃過幾絲尷尬。
??這些日子他的確做得不地道，所以仔細思量一番，他今天才決定毫不隱瞞地把事實說出來。
??明知道妍熙的父親是誰而不告訴她，其實也是一件自私的事情，她已經是成年人，早有能力去決定任何事情，而他這個當爺爺的，的確不能太武斷，自以為那是為她好！
??若不是當年他對衣衣太過嚴苛，她也不至於為了逃跑而出車禍，甚至差點丟失生命……
??這事就像是一個刻在心上的一塊傷疤，每想起一次，疼一次。
??“爺爺，對不起，是我太失禮了。”
??見爺爺的臉色不太好，李沅衣在心裏暗罵自己一句，很快就跟他點頭致歉。
??“不，該說對不起的，是我！妍熙，這麽多年，爺爺雖說對你的確是當親生孫女看待，卻也忽略了你的意願。如果不是隱瞞你的身份，甚至早點把凡凡的身世告訴你，興許，你早就能和唐亦廷團聚了。這件事，爺爺錯了，還請你能原諒我。”
??活到這麽大歲數，第一次在一個比自己小將近60歲的女娃麵前懺悔認錯，李兆正雖然覺得難為情，卻也是硬著頭皮把歉意表達清楚。
??“爺爺，您的救命之恩，我謝謝都來不及，怎麽可能還會怪您呢？”
??李沅衣笑，語氣特別真摯。
??救命之恩本來就大於一切，更別提，爺爺還幫她把凡凡教得那麽好，更是把親情給了她，如此大恩大德，她若敢有一絲怨言，那簡直就不配為人了。
??至於，她的身世……
??想到這，她輕歎一口氣，隨口認真說道：”爺爺，我知道我父親是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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