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還顏之門
夜色清幽,鄒香若坐在屋簷下,保持著回望的姿勢,仿如尊雕像。
“咚咚,咚咚。”清脆的聲音在空曠的院子裏回蕩,宛若清泉緩動,又若靈手輕敲門扉。
鄒香若站起來,順著聲音而去,腳步快要踏出院門時,胳膊被人拉住。
“不要聽那聲音!”
柳眉站在她身後,身上的嫩色衣衫沾染有點點血跡,神情凝重,將她拉到僻靜的花架下。
夜風穿過花架,撩撥起枝葉,發出簌簌聲,倒將那咚咚聲遮蓋少許。
“那是什麽聲音?”鄒香若不解詢問。
柳眉臉色不怎麽好看,鬆開她的胳膊:“不要相信這裏的人!誰也不要相信!”
“發生什麽事了?他們……”
見得柳眉似乎有許多話要講,鄒香若不再追問,靜靜地看著她。
柳眉低頭看自己流血的左臂,輕輕拉起袖子,露出出血點,很細小的出血點。
半晌開口說道:“你說得對,很小的時候,我就是個怪人,身體哪怕劃破一小塊皮,都會流好長時間的血。也許就是因為這個原因,她們才放過我吧!”
“她們?”鄒香若皺皺眉頭。
柳眉抬頭看月光,眼神幽遠,講述她那些永遠不能忘記的經曆。
柳眉是在七歲時候被人販子賣到柳家作下人。
柳家人丁興旺,但卻沒有女兒,所以,長相清秀,性格溫和的柳眉被老太太看上,收為義女。
從而由低賤的丫頭變成了大家閨秀。
原本以為她的命運因此而改變,沒想得她成年後,隨著柳老太太的去世,柳老爺為了家族利益,而將她許配給六十多歲的富商。
在婚禮當日,她逃了出來,在荒野地裏受了傷,又迷了路。
眼看著夜色來臨,大雨滂沱,無避身之處。
視線裏出現了三個女人。
三個蒙著白色紗巾的年輕女人。
她們仿如鬼魂般出現在她麵前,站於頭首的女人伸手捏住下巴將將她上上下下仔仔細細地打量番,突然狂妄的大笑起來。
那裸露出來的雙眼魅惑而動人,同時又深邃而可怕,仿佛要將人的靈魂吸幹淨。
那個女人沒有說話,忽地鬆手,轉身離開。其跟隨的二人上前將柳眉扶住,跟隨前麵人而行。
大雨突然停止,夜空裏飄蕩出“咚咚”的聲音,仿如小石子掉進水坑裏,又似乎是小鼓敲打的聲音。
柳眉眼頓覺意識漂浮,大腦無法思考,甚至周邊的事物也瞧不見,任由兩人拖著。
等她醒來時,便是一個黝黑的石洞。
說到這裏,柳眉突然停止,視線已經從月亮上收回來,往著前方某一處。
鄒香若覺得奇怪,偏頭望去,晦暗的大廳柱邊站立道身影。
那道身影緩緩地走出來,這才看出是墨湖。
他的臉上沒有表情,隻走到台階處坐下。
“柳小姐的故事講得不錯,後來呢?”
鄒香若回頭看柳眉,她的臉極為蒼白,如一道白紙,在夜風裏飄蕩,她的唇角落出抹淒慘的笑。
那是深含絕望的笑!
“夜很深了,鄒姑娘還是早些休息吧!”
柳眉看了眼鄒香若,略微低垂著頭,轉身往外麵而去。
此時的情況,完全不知道敵人是誰?隱藏在何方?
柳眉如此離開,頗為危險!
雖然不知道她到底是站在哪一方?
鄒香若手腳極快地扯住她的胳膊,阻止她往外走,微微笑道:“我有許多問題沒有弄清楚,整個晚上都會睡不著的。所以,你還不能離開!”
柳眉回頭不解地看著她,眼神瞟到不遠處的屋簷下。
一襲白衣的白流月靜靜地站立,他的右手握在腰際的長劍柄上。
那是個非常可怕的人呢!比她所見過的都要可怕的人!
“那就當做是付給鄒姑娘看病的醫藥費吧!”
微頓頓偏頭看鄒香若,壓低些聲音道:“他是個可怕的男人,你不能喜歡他!”
鄒香若正發愣,便瞧見柳眉回身往大廳裏走去。
她經過墨湖身側時,深深地看了他眼:“也是報答墨莊主這麽長久以來的照顧吧!”
四人回到了大廳裏,綠葵本就坐在昏暗的窗邊,望著外麵的夜色,似乎在發呆。
聽得他們進來的響聲,便站立起來點燈。
幾人圍著燭火而坐,繼續那未完結的故事。
幾乎沒有片刻猶豫,柳眉開口道:“那是任何人見了,一輩子都不會忘記的經曆呢!”
柳眉醒來時發現自己躺在黝黑的石洞裏,隻有道極為微弱的光線投射在石壁上,她緩緩地站立起來,順著那道光線而去。
那道光線是從另一個洞裏順著狹小的細縫投射進來。
還沒有靠近就嗅到非常濃厚的血腥味,刺鼻的叫她幹嘔起來。
她的聲音並不是很大,但仍舊被人發現,拖進了正在進行可怕事件的石洞裏。
與其說是石洞,倒不如說是個血坑。
中央是個極大的坑池,裝滿了暗紅色的液體。
十幾個年輕男女被懸掛在石壁上,他們的手腕被劃破,鮮紅色的血液從他們的身體裏流淌出來,湧進那個坑池裏。
先前抓她的蒙紗女子就站在處高台上,靜靜地看著一切。
柳眉何曾見過這些,一下就癱軟於地,肌膚被尖銳的石頭劃破,流淌出鮮血來。
她的心髒劇烈地跳動,仿佛下一秒就會從口腔裏蹦出來。
那個女子緩緩地走到她麵前,俯身用慘白無血色的手指沾過她流淌出來的鮮血,放進自己口裏。
也是這時柳眉看清楚了她的容貌,蒼白無血色無甚生氣的年輕麵容。
從大廳裏吹進來的夜風讓坐上的燈火飄搖,柳眉的聲音在空間裏無限悠長,講到此處,突然停頓下來,看墨湖。
“她就是墨夫人阿玲!”
她的話一出口,墨湖的臉色就變了,忽地站起來:“怎麽可能?怎麽會?阿玲是我親手埋的,怎麽會?”
“那墳早就空了!”白流月出聲道,他的唇角勾著抹嘲諷的笑意,“祭拜了多年的妻子,竟然是座空墳!”
墨湖整個人萎靡,搖搖晃晃地坐下來,低垂著頭,不語。
大廳裏安靜的可怕,那個咚咚的聲音已經消失不見。
“那後來呢?你是怎麽逃過一劫的?”這是綠葵提出的問題。
柳眉伸手怔怔地看自己的手腕。
正當阿玲吩咐人準備將柳眉吊起來時。
對麵的石洞門打開了,阿玲等人忽地恭敬地站立一邊對來人行禮:“門主一切準備妥當!”
柳眉的手腳被粗繩捆綁,蜷縮著躺於地上,看著被稱呼為門主的女人走過來。
那是個極為漂亮的女人,不過三十歲,麵容白皙,瓜子臉,鳳眼,櫻桃小嘴,一襲白色單衣,行走中搖曳生風。
她站在柳眉麵前,俯視著她:“這麽小的傷口,竟然流了這麽多的血,真是可憐啊!”
她的聲音也是極為柔和,仿佛真實地同情一個受傷的人。
柳眉聽她吩咐身側的阿玲:“將她鬆綁,上些藥!”
阿玲沒有任何異意,快速地給她鬆了綁,站立到一邊,卻是低垂著頭。
柳眉沒有她們那般恭敬,或者說她當時剩下的隻有恐懼。
女人緩步走到血池邊,脫掉自己身上的白衣,赤裸地淌進池子中間,微閉著眼,仿如泡溫泉般享受。
柳眉看著石壁上懸掛的人身體裏的血滴進池子裏,滴在那個女人的頭發上,身上,雙眼一黑,竟暈了過去。
再醒來時便是個偏僻的院子,然後被教導了些功夫和技能,然後就被分配任務,遇見墨湖。
“那難道是什麽功夫嗎?”綠葵詢問道。
墨湖詢問的卻是另一個問題:“清風山莊和林城主之子是你們幹的?”
柳眉搖搖頭回答,“不是!”
但沒有細說,不知道是回答的綠葵還是回答的墨湖,亦或是兩人都回答了。
白流月若有所思,靜靜地坐在一邊,忽地偏頭問鄒香若:“鄒姑娘可知道什麽?”
鄒香若看著他,近來眼前,仿如天涯,按住心緒搖搖頭。
“她們叫做還顏門!”柳眉開口道,“裏麵都是年輕的女子!”
“難道是用血洗骨,來保持年輕?”鄒香若想起曾經看過的小說和電視劇,又想起後來變成幹屍模樣的阿玲。
“鄒姑娘知道得不少啊!”白流月淡笑道。
他說話的口吻讓鄒香若心裏驟然有些不舒暢。
柳眉沒有說話,墨湖在沉思:“怪不得他們要紅燭玉佩和地圖!”
“據我所知,她們要得是紅燭玉佩。”柳眉說道,“要地圖的另有其人!”
“地圖是尋找力量之地,紅燭玉佩是開啟力量的鑰匙,你為何這麽篤定她們隻要玉佩?”墨湖突地拔高嗓門質問。
柳眉一時呆住,愣愣地看著情緒有些激動的墨湖。
墨湖也意識到自己的失控,驀地站起來往外走。
“那還顏門究竟在哪裏?”
問話人是站在門外的宣牧發出來的。
他們五人說了這麽久,竟然忘記了還有一個宣牧。
顯然他站在外麵很久了,將他們的對話停得清楚。
白流月看著門外的宣牧勾出抹淡笑,伸手撫撫自己眼下的淚痣,偏頭問柳眉:“是啊!她們躲在哪個角落裏了?”
“啊……龍裳尖銳的嗓音劃破夜空,白流月的臉色驀然一變,宛若道風刮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