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四章 封爵(中)
「恭喜洪大人,賀喜洪大人啊!」
魏廣微一面走過來,一面朗聲大笑。洪敷敎急忙緊走幾步,躬身施禮。
「下官何德何能,勞動閣老前來,下官這是罪該萬死!」
「哎,洪大人太客氣了,你當得起啊!」
洪敷敎滿臉的疑問,他雖然接了通政使,成為大九卿之一,可是他很清楚,自己能上來,全靠著學生張恪的功勞,他是師憑生貴。論起實力資望,他連一般的侍郎都不如。人家看不起他,他索性也不熱臉貼冷屁股,只是處理好分內的事情,再就是和遼東方面通通消息,別的一概不管。
魏廣微剛剛登上大學士的寶座,是炙手可熱的人物,他突然造訪,的確嚇了洪敷敎一大跳。
「閣老,裡面請吧!」
洪敷敎在前面帶路,一邊走著,他一邊盤算,自己沒什麼值得拜會的,八成又是寶貝徒弟干出什麼好事了。
對了,一個多月之前,還聽說張恪帶兵到了長生島,莫不是又打贏了建奴?偷眼看看魏廣微的神情,恐怕勝利還不下!
強壓著激動,洪敷敎把魏廣微請到正廳,分賓主落座。
「哈哈哈,洪大人,咱們開門見山,也不說虛的,剛剛長生島送來了捷報。」
「噢?敢問閣老,可是張永貞又打了勝仗?」
「沒錯,還是天大的勝仗,洪大人想不想知道?」
想。當然想!
「閣老。您就別賣關子,快點告訴下官吧!」
魏廣微慢條斯理地笑道:「也不算什麼大事——就是把老酋給打死了!」
「的確不是——不對,誰死了?」
洪敷敎差點噴出一口老血,驚駭地盯著魏廣微。
「哈哈哈,洪大人,你的弟子不簡單啊,斃殺了大金國主。為朝廷除去了心腹大患。皇上和內閣都高興壞了。」
豈止是他們,就連洪敷敎也幾乎發瘋。
他身為遼東人,最盼望的就是能光復故土,滅了后金。如今老奴死了,等於是向著目標邁出了最有力的一步,他豈能不歡喜。尤其是擊斃老奴的更是他的愛徒,更是喜上加喜。
「閣老,如此大勝,為何不立刻昭告天下。普天同慶啊?」洪敷敎急忙問道。
魏廣微倒是不著忙,笑道:「洪大人,老酋乃是一國之主,關係太大。單憑張少保一人的奏報還沒法確認,要是我們剛剛昭告天下,老酋就死而復生。豈不是貽笑大方。」
洪敷敎也終於冷靜下來。的確有這麼一說。
「閣老,既然如此,下官想討個旨意,立刻前往長生島,一面是犒勞三軍,安撫將士,一面是調查詳情,弄明白老酋的生死!」
「就等這句話了!」
得到張恪的奏報之後,內閣就想派人去調查真假。可是一般的小官不夠分量,但是那些老大人又惜命得很。茫茫大海生死未卜,誰都不想去。
思前想後,只有洪敷敎分量足夠,又和張恪有師生之誼,最合適不過。
洪敷敎果然上道,主動應下了差事,魏廣微十分滿意。他並沒有急著離去,而是坐著慢條斯理地喝茶。
可是洪敷敎卻心神不屬,一會兒想著野豬皮死了遼東會如何,一會兒又向著該準備什麼犒賞軍隊,全都亂套了。
「洪大人……洪大人!」
「啊!閣老,下官失禮了!」洪敷敎老臉通紅。
魏廣微給他一個眼色,洪敷敎急忙擺手,讓兩旁的下人全都退出去。
「閣老,有什麼指點,請您明示!」
「洪大人,實不相瞞,老夫能坐到這個位置,和張少保的幫忙不無關係。」
此話一出,洪敷敎眼珠子差點掉出來,他本以為張恪在京城只有自己這麼一條線,最多還有內廷的人,萬萬想不到,竟然內閣大學士都拉過來了,這小子行啊!
「哎,洪大人,張少保功勛卓著,天下無人可比。須知道月盈則虧,水滿則溢,天道有常,過猶不及啊!」
洪敷敎眉頭深鎖,思索著魏廣微的話。
「閣老,永貞是得罪了東林黨,可是皇上,還有內廷,都是信任永貞的,他的功勞也舉世皆知……」
魏廣微不以為然地搖搖頭,正所謂站得位置高低,決定眼界的大小。自從進入了內閣之後,魏廣微才真正能從全局看待遼東問題。
「洪大人,這幾年朝廷的支出你清楚吧,光是遼東一地,就佔了八成的軍費,其他九邊,還有雲貴廣西等地,變亂不斷,烽火連天,所有人都盯著遼東呢!張少保連戰連捷,是遼東柱石,自然要倚重他。可若是老奴被打死了,情況就大大不同了!」
「卸磨殺驢!」
四個字迅速閃現在洪敷敎的腦海之中,大明朝對武將一貫是嚴防死守的,若是老奴被擊斃了,心腹大患一去,愛徒就成了朝中文官,甚至是皇上的眼中釘肉中刺!
歷來功高震主都沒有好下場啊,想想開國的功臣、於少保、胡宗憲、戚繼光……洪敷敎渾身冷汗直冒,原本的喜悅一點都沒了,只剩下冷汗濕透。
「哎……」洪敷敎長長出了口氣,對魏廣微深深一躬。
「閣老,下官多謝您的點醒,您的大恩我們師徒感激不盡!」
「嗯。」魏廣微坦然受了一禮,然後嘆道:「少保大人功勞太大,手下猛將如雲,朝廷一時半會還不會有什麼過激的舉動,可是多半會架空少保,還請少保大人早做防範。」
魏廣微交代完畢之後,匆匆離開了洪敷敎的府邸,轉過天,洪敷敎就被任命為欽差宣慰大臣。立刻趕到登州,並且在登萊水師的保護之下,攜帶五萬石軍糧前往長生島,犒賞三軍。
船隊行動極快,用了不到五天時間,就來到了長生島外海。
離著老遠,就看到海面上不時有屍體飄過來,水手們都嚇了一跳,急忙打撈上來,可是仔細一看,這些人都死了很長時間,身上傷口猙獰。要不是海水冰冷,只怕早就腐爛了。
「大人,您快看,這傢伙好像是個韃子!」士兵驚喜喊道。
洪敷敎臉色陰沉,看了一眼,果然是頂著一根金錢鼠尾,再看臉上,一隻眼珠子都沒了,只剩下黑窟窿。
額,酸水從胃裡湧出來,洪敷敎強忍著沒吐出來。
越是接近長生島,屍體就越多,洪敷敎也一清二楚,這都是弟子和韃子交戰死的人。光是看海上的情況,就知道長生島一戰的慘烈,要是不慘,老酋也不會被打死!
想到這裡,洪敷敎眼中含淚,攥緊了拳頭。
將士在前面打死打生,豁出去性命,結果後面一堆看熱鬧的傢伙琢磨著怎麼奪權搶功。
真他娘的讓人寒心!
船隊終於進入了長生島水域,有幾艘小船劃過來,一看是明軍,興奮地大喊,有的人回去報告,有人領著船隊進入碼頭。
隨著大船進入,港口已經站滿了翹首以盼的明軍士兵,大家眼巴眼望地看著。
「船上的弟兄,有吃的嗎?」
一句問話,洪敷敎的眼淚再也忍不住了。
「有,有的是!弟兄們,快上船搬糧食吧!」
士兵們嗷嗷叫著,紛紛登上大船,將粳米白面都搬了下去。洪敷敎臨來的時候,還特別徵集了一些臘肉,另外還有兩艘船裝滿了豬羊。
有了這些東西,島上很快香氣飄飄,士兵們殺豬宰羊,淘米煮飯,好不熱鬧。
「恩師,真沒想到,是您老駕臨!」張恪恭恭敬敬給洪敷敎施了一禮。
「永貞,你受苦了!」
「實不相瞞,已經斷頓三天了,您要是再不來,連戰馬都殺光了!」
張恪對老師沒有什麼隱瞞,直接請洪敷敎到了帥賬。師徒兩個對面而坐,洪敷敎頓了頓,說道:「永貞,你和為師說實話,老酋到底是死是活?」(未 完待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