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九章 捨我其誰
有一隻煮熟的鴨子擺在面前,一群人爭論該怎麼吃,結果吵著吵著,這隻鴨子飛走了……
大明朝廷就上演了荒謬的一幕!
張恪抓住了貝勒碩托,送到了京城,立刻就引起了兩派的爭論,有人主張明正典刑,萬剮凌遲。也有人認為碩托是野豬皮的孫子,應該以他為人質,逼迫野豬皮低頭,甚至準備參考蒙古俺答汗的例子,雙方講和!
在隆慶四年,俺答之孫把漢那吉降明,明蒙開始和談,俺答答應將叛逃到蒙古的白蓮教匪趙全等九名漢人交給大明,換回那吉。並且在次年接受明朝冊封,成為順義王,由此開啟了明蒙之間幾十年的和平。
當然明朝人不知道野豬皮是一個可以跪在殺父仇人面前,搖尾乞憐的卑鄙小人,別說是一個無關緊要的孫子,就算是他的兒子,妻子,也沒法讓老奴低頭。
不過就因為這一點幻想,使得碩托保住了小命,一直拖延了幾個月,最後……竟然憑空消失了!
張恪聽到小福子的訴說,簡直被雷得天旋地轉。
「人不是押在詔獄嗎?那麼多人盯著,怎麼逃了?」
「哎,張大人,小的哪知道怎麼回事啊!現在宮裡頭都亂了,主子爺大發雷霆,張公公,王公公,駱大人都被叫去了,正在挨罵呢!張公公讓小的告訴您,主子多半還要傳喚,您要拿出個辦法!」
辦法?
我有什麼辦法!
張恪心裡暗罵,難道自己還能把碩托抓回來不成!
「張大人。小的先回宮復命了。您先準備著吧。」
小福子一溜煙兒回宮了,張恪坐在太師椅上,腦袋高速旋轉起來。
救碩托背後肯定是老奴的意思,可是憑著老奴的本事,還沒法把手伸到京城,更沒法從詔獄救人!
那會是誰動的手呢?張恪突然眼前一亮,頓時想起了一件事情!
進京之前。金萬貫找過自己,提到了晉商,又提到了走私,莫非……
「大人,宮裡來了一位公公,召您進宮呢!」馬彪急匆匆跑進來。
張恪霍然站起,拳頭攥得緊緊地。
金萬貫啊,金萬貫!你要是真的沾上了這事,別管我不客氣了!
張恪當即跟著小太監進宮。一路來到了乾清宮。
進入大殿,濃重的壓迫感撲面而來,在龍座前面,大太監張曄,王安,還有錦衣衛指揮使駱思恭。三個人齊刷刷跪倒。
偷眼看去。王安的臉蛋帶著通紅的巴掌印,駱思恭的腦門青紫一片。也不怪朱常洛處罰他們,一個管著東廠,一個管著錦衣衛,竟然讓碩托逃了,實在是難辭其咎。
朱常洛坐在御座上,小臉蛋紫黑色,嘴唇不停地顫抖。
一見張恪來了,朱常洛臉色稍微好了一點,不過臉上卻多了一絲愧疚。等到張恪施禮之後,朱常洛嘆了口氣。
「奉集堡大捷,是你領兵打下來的,碩托也是你俘虜的。可,可是如今,竟然被這幫愚蠢的奴才給弄丟了,朕,朕,愧對將士啊!」
朱常洛話音剛落,跪在地上的三位全都嚇傻了。
張曄跪爬了半步,放聲大哭,「主子,千錯萬錯,全都是奴婢們的錯,與主子何干!奴婢們無能,辜負了聖恩,願意領受責罰!」
「罰有什麼用!你們現在誰有辦法把碩托找回來?」
三個人一聽,全都低下了頭。
「陛下,微臣有話說!」
「講!」
張恪道:「陛下,微臣以為區區一個碩托不算什麼,能抓住他,就能抓到他的爹,就能抓到他的爺爺,有朝一日,微臣一定雙手把老奴送到陛下的面前!」
張恪拍著胸脯說道,朱常洛難得笑了一聲。
「你的本事朕還是信得過的,一個碩托沒什麼,可是朕氣的是他們,連朕的詔獄都看不住,從上到下,宮裡宮外,出了多少紕漏!朕的江山還能放心交給他們搭理嗎,一幫飯桶!」
「奴婢知罪!」
這三位都成了磕頭蟲,其實磕頭還是小事,碩托跑了,要是讓外廷知道,那些文官早就看東廠錦衣衛不順眼,一定不會放過這個機會。等到外廷出手,就不是挨罵這麼簡單了!
「陛下,微臣以為或許還有挽回餘地!」
「哦!」朱常洛頓時瞪圓了眼睛,驚訝地問道:「張恪,你真能把碩托抓回來?」
「陛下,微臣還不了解具體情況,最好能讓微臣和幾位公公商量一番,才能告訴陛下。」
朱常洛想了想,不耐煩地沖地上三個人擺擺手,說道:「都出去吧,商量不出主意,也別來見朕了!」
「是!」
張曄等人一步步退出乾清宮,偷偷擦了擦額頭的冷汗。張曄提心弔膽,幾乎都哭了,說道:「永貞,你可一定要把碩托抓回來啊,不然咱家的老命就完了!」
「公公……」張恪苦笑道:「我又不是神仙能掐會算,知道碩托逃到哪裡去了。不過話說回來,那麼大的一個活人,人過留名,雁過留聲。他從京城跑了,總不會一點動靜都沒有吧!」
張恪這麼一說,大傢伙的目光都落在了駱思恭的身上,就是錦衣衛負責看管詔獄的,人竟然跑了,他難辭其咎!
王安面露凶光,嚇得駱思恭雙腿發軟。
「廠公,下官也是萬萬想不到!」
原來這些日子錦衣衛偵查白蓮教立下了大功,皇上嘉獎,上上下下都沉浸在喜悅之中。就在昨天三太保徐立德檢查詔獄的時候,挨個查看犯人。發現碩托舉止反常。問話變顏變色。
徐立德立刻查問,結果卻是讓他渾身冰涼!
眼前的「碩托」根本是一個死囚假扮的,真正的碩托在兩天前已經消失了。
大明朝俘虜的最高級的后金將領,竟然就這麼沒了,徐立德立刻上報。駱思恭更是擔待不起,他臉都綠了,一面上報。一面調查掉包原因。
很快就查到有個管詔獄的百戶洪三寶吊死在家中,而他正是兩天前看管碩托的人!
張恪聽完了訴說,眉頭緊皺,說道:「看起來就是洪三寶用死囚頂替碩托,然後把人掉包了。」
「哎,可惜啊,洪三寶也死了,要不然還能從他口裡弄得有用的消息!」
張恪微微一笑:「既然敢從詔獄救人,就一定選擇可靠的死士。駱大人。你們在洪三寶家裡發現什麼線索嗎?」
「沒有!」駱思恭搖搖頭。
「那有沒有人了解洪三寶的為人呢?」
「朱七興許知道,他和洪三寶有些往來。」
王安急忙說道:「那還等什麼,快把朱七傳來。」
不多一時,朱七到了。
「小人和洪三寶也不算太熟,只知道洪三寶是個孝子,三年前他母親病重。到處求醫問葯。我借給他十兩銀子。」
「既然是孝子,他就不怕老母受到連累嗎,竟然敢做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王安氣得暴跳如雷,大喊道:「快去,把洪三寶的親人全都抓起來,一個別放過!」
「公公,您抓不到了,洪家除了洪三寶,全都死了!」
朱七嘆口氣,說道:「他的老娘病倒。接著妻子也病倒了,為了救治媳婦洪三寶背了不少債,最後也沒有救活!」
「債!」
張恪頓時眼前一亮,急忙問道:「七哥,洪三寶向誰借錢了?」
「那可就多了,錦衣衛的同僚,街坊鄰居,親朋好友,全都借了。不過聽說借最多的是四海錢莊的印子錢,驢打滾兒的利息。洪三寶算是錦衣衛的老實人,不貪不佔,借的錢怕是一輩子都還不清。」
欠了錢,那就是有把柄攥在了別人的手裡。
張恪心思活絡起來,說不定突破口就在這裡,「七哥,馬上去查,看看四海錢莊的老闆是誰!」
……
錦衣衛的效率還是很不錯的,很快四海錢莊的密檔就送了過來。京城每個像樣的店鋪錦衣衛都建了密檔,一來是為了偵查,二來也是為了敲詐勒索。
山西!范家!
張恪只翻了第一篇,就看到了這四個字。
果然不出所料!
背後有晉商的影子,真難為這些老西兒,什麼事都敢幹!
「駱大人,你們發現之後,有沒有派人沿著各個大路追查,尤其是通往北邊的。」
「查了,都查了,可是一無所獲啊。」駱思恭急得抓耳撓腮。
張恪坐在了位置上,一語不發,張曄有些著急了。
「永貞,你倒是說話啊,碩托到底是跑到哪去了,難不成他有飛天遁地的本事?我大明不敢說鐵板一塊,可是各地都要有路引,都有人緝查,哪能一點消息都沒有!」
「他們能做到!」
張恪突然抓過了茶杯,用手指沾著水,在桌上畫起地圖來。張曄他們都圍攏過來,仔細看著。
「所有道路都查了,可是唯獨有一個方向沒有查,那就是這裡!」
張恪的手指落在了天津,王安頓時就搖頭說道:「開玩笑?救人的又不是傻瓜,從天津怎麼走,難道下海嗎?」
「哈哈哈,王公公,你說的太對了,就是下海了!」
幾個人頓時神色一震,的確他們忽略了這種可能。
「天津剛剛大亂,他們渾水摸魚,從天津下海,然後進入遼東地界登陸,把碩托送回去,這樣豈不是神不知鬼不覺嗎?」
張曄看了半晌,讚許地點點頭。
「永貞,你說的的確有可能,這是遼東海岸線這麼長,會在哪裡登陸,簡直就是大海撈針啊!」
看著大傢伙的苦瓜臉,張恪一拍胸膛,笑道:「我有七成的把握能猜到碩托登陸的地方。」
「當真?」張曄驚喜地問道。
「放心吧,就算是碩托跑了,我追到赫圖阿拉,也要把他抓回來!」張恪說話之間,透著強烈的自信,大有捨我其誰的架勢!(未 完待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