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黑夜相見
人的心靈受困於自己的身體,卻又無法脫離身體而存在。似乎是為了突破自己的邊界,我們才會不斷地向外界索取任何可以索取的東西。也許欲望被撫平,溝壑被填滿,此生才算是圓滿。然而,心靈的貪念所致,圓滿反而是一種奢望。不知道生命進化到什麽時刻,人開始有意識地區分性別。不知什麽時候開始,不同的性別又被劃分為兩種欲望尺度。兩者之間的界線,被天然阻斷,仿佛即使是誕生逾越之心,都會被稱之為禁忌。仿佛彼此相隔,便可相安無事,欲望更容易被滿足。可惜,事與願違是最平常之事。更何況,當心靈與身體發生了衝突,互不認可。如此,在被稱作扭曲的人生之中,違心與不滿便是日常伴隨的詛咒。人之不幸,不圓不滿。如果自己的心靈不認同自己的身體,如果有辦法把自己變成想要的樣子,是否圓滿會更容易獲得了呢?如果自己的身體被迫換了樣子,是不是圓滿又將徹底無法被獲得了呢?
二零一六年六月,某一天的黃昏時刻,柳致從下了車,看了一眼麵前的別墅,心裏越來越糾結起來。他知道素格拉對自己不是朋友的那種喜歡,而是男女之間的那種喜歡。但是,經過這一年的相處,他已從一個看待客戶的心理,轉變為以知己看待。他有時更是有些向往,兩兄弟攜手打造一個商業帝國,在商海之內,叱吒風雲。然而,他知道今日自己被邀約至此,很可能這種向往將會終結。也許自己處理地稍有不當,還會傷害到他這個好朋友,好兄弟。這份他珍重的友誼,也會頃刻間蕩然無存。
“柳先生,我們上去吧!素格拉少爺,正在等著您。”素格拉少爺的司機兼保鏢阿坤提醒柳致從,說道。
柳致從點了點頭,關上車門,走進早已敞開的房門。暹羅國的六月已經進入到雨季,是比較悶熱的時候,屋內屋外在空調的作用下,絕對是兩個世界。雖然來這裏工作已經有一年的時間,柳致從還是不適應這種驟然兩樣的溫度。他不自覺地內心一冷,渾身也緊跟著顫動了一下。他看向四周,燈光之下不見人影,略感有些奇怪。
這時跟進來的阿坤說道:“素格拉少爺在樓上等您,這裏您是第一次來,就由我帶您上去。”
柳致從還是點了點頭,跟著阿坤走上樓去。書房的紅木屋門也已經敞開,素格拉正站在窗戶之前,背對著門口。他聽到腳步聲,便轉過身,笑道:“致從,你終於到了。”他又對阿坤說道,“阿坤,你先下去吧,我和致從單獨聊一會兒。”
素格拉和柳致從的身高與身材差不多,也都比較白皙。不同的是,素格拉的麵部輪廓更立體,有些混血的特質,一顰一笑顯得有些嬌美。而柳致從更加剛毅,麵部棱角即鮮明又陽剛。加上柳致從有些書生的儒雅做派,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兩個人更像是一對情侶。
阿坤向素格拉使了個眼色,指了指在書房中央桌子上的酒,又將柳致從請進屋內,然後轉身關門離開。
柳致從看了看屋內的陳設,走向素格拉看向窗外,笑道:“這裏的風景不錯,可以看到山下的森林,以及遠方的寺廟群。”
素格拉轉向柳致從,一隻手搭在搭在他的肩膀上,柔聲說道:“喜歡的話,就送給你。反正也是前一陣子才看上這裏,也是為了你才買的。”
柳致從皺了皺眉頭,說道:“你們鄭氏集團現在,正在和韓氏集團進行大規模爭鬥。這種規模的鬥爭,往往生死一線之間,非常麻煩。你現在亂花錢,會不會不太好?再說,我也不會要。我命薄,壓不住這麽貴重的東西。”
素格拉看向遠方的寺廟,沉吟了一下,有些興奮地說道:“我們和韓家在商場,鬥了這麽久,這點錢完全不起作用,也不會影響大局。再說,現在我沒興趣想那個問題,以後再說吧。這麽些年,老太太總算是妥協啦,同意了我的要求。來,陪我喝杯酒,我們慶祝一下。”說著,他示意柳致從和自己到桌前喝酒。
柳致從陪他走到桌前,各自拿起已經準備好的酒杯,相互碰了一下。柳致從直接喝了一口酒,說道:“雖不知道,慶祝什麽,但是還是要祝賀你。”
素格拉拿著酒杯沒有動,隻是莞爾一笑,說道:“我任何事情都不瞞你,這件事情也不例外。老太太同意我做手術,成為真正的女孩子。除了需要我冷凍一些細胞,不需要我再去做任何事情。對此,你不要介意。”
果然,他是要和自己聊這件事情。對於素格拉的選擇,作為朋友柳致從絕對是會百分百的支持與祝福。隻要他快樂,也許很多事情柳致從還會幫助他。但是,有些事情,柳致從即使可以幫助,他也沒辦法提供幫助。
聽素格拉這麽說,柳致從實在不知如何回答,隻好又與素格拉碰了一下杯,自己又喝了一口酒,壓一壓自己的尷尬。
素格拉看著柳致從的舉動,笑容變得更燦爛,繼續說道:“雖然我沒直接對你說過,但是你也應該能感覺到,我喜歡你。這種喜歡超越了對朋友的那種欣賞,是對心上人的那種愛慕。”
此時,柳致從本想委婉地說些話,將一些尷尬化解,突然感到有些透暈,隻好坐了下去。他也感覺到些許奇怪,自己的酒量是很大,怎麽剛喝兩口就有些醉了呢?這是什麽酒,怎麽酒量那麽差的素格拉就沒事呢,不對,他根本就沒有喝。
素格拉又說道:“我知道你有女朋友,你很愛她。你還準備在胸前完成紋身後,向她求婚。我很苦惱,也很痛苦。我想過要放棄,也想過成全你們,祝福你們。可惜,我做不到。我想,我成為真正的女孩子,你就會考慮我了吧。我也可以堂堂正正和她競爭,我相信我能贏過你那個普普通通的女朋友畫蝶。你清楚,我從小時候起,就覺得自己是個女孩子。自從認識你之後,我更加自信,自己能做好一個女人。這樣的我,也更加有勇氣和家族去爭取自由……”
柳致從思緒清晰,但是意識模糊。自己明明能聽清楚他說的每一個字,可是自己怎麽迷迷糊糊的,又說不出話來呢?
素格拉放下酒杯,走到柳致從的身前,一隻手撫摸著他的臉,有些猶豫又有些欣喜地說道:“為了你,我答應家族繼承家業,全力去和韓氏集團鬥。為了你,我可以做很多我以前不會做的事情。為了你,我甚至可以付出生命。我直到最近才發現,我不是喜歡你,而是愛你。喜歡是無私的,愛是自私的。我發現我很自私,我很愛你。阿坤說得對,人生也許不會都按你的喜好發展,但是至少一部分要按你的喜好存在。”
柳致從圓睜雙目,有一種危險襲來,頓時心中一緊,使出全身的力氣站了起來,斷斷續續吐出一句話:“我……不想傷害……你,也不想……你……傷害……我……”他說完,已經耗盡所有氣力,癱軟無力地倒在椅子上。
素格拉伸出一個手指按在柳致從的唇間,溫柔地說道:“噓,我哪裏舍得傷害你。阿坤告訴我,有時候身體比心先動情。以現在的我得到你,比我成為真正的女人得到你,會更容易讓你銘記於心。”
聞聽此言,柳致從不由得感到麵容發燙,心髒劇烈震動。心想,這是什麽情況,我的天哪,我這是要被那什麽嘛……
素格拉看著柳致從閃爍又驚異的大眼睛,臉色紅暈了起來,對著門口輕聲喊道:“阿坤,進來吧,幫我把他扶到臥室去。”
阿坤一臉壞笑地推門而進,對著素格拉笑道:“素格拉少爺,去醫院的時間還很充足,你就盡情享受吧。”說著,身材高大一臉殺氣的阿坤,一把將渾身癱軟,一頭迷糊的柳致從架起,幾個大步便出了書房,進入隔壁的臥室。
此時的柳致從一言難盡,有苦說不出,又想哭又想笑又想死。這是什麽事兒啊,我的人生錯位了嗎,我應該怎麽辦?我現在的這個樣子,算是對不起畫蝶嘛?
阿坤力氣很大,一個人將柳致從架到了臥室的大床上。他回頭一看,見素格拉沒有立即跟進來,便陰森森地在柳致從耳邊,低聲說道:“今晚,是少爺最後可以享福的時候啦。而你,今天就吃點虧吧。嗬嗬……”說完,阿坤冷笑幾聲,起身走出門外。
他見素格拉正在門外猶豫,便上前拍拍素格拉的肩膀說道:“機會難得,要好好把握,今晚他就是你的了。我現在去樓下等你,等完事後,我們就去醫院,徹底將完整的你喚醒。”。
阿坤說完話,神秘地笑了笑,便向樓下走去。他走到別墅門口,回頭看素格拉已經進入臥室。他拿出一根香煙叼在嘴裏,又拿出手機撥出一個電話號碼,臉上浮現一抹寒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