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元常論心，解剖並州
當日清理了李兵劉全及其親信黨羽之後，他又迅速補充了各曹郡吏，任王淩為功曹掾，雖然他還小，但是張燕認為他應該鍛煉鍛煉。張燕覺不承認自己懶。
??又任王晨為主簿，王邑沒犯什麽錯誤，自己自然不好撤了他，所以隻能讓王晨當個主簿了。司馬朗為戶曹，曹性兼任賊曹，周倉代理金曹，高升為倉曹，而王邑依舊為郡丞，總算是讓郡府運轉了起來。不過四部督郵暫時還沒有著落，隻能稍微緩一緩。
??“主公，”沒有外人時，鍾繇還是習慣喊張燕主公：“如今要掃滅李兵等豪強，還要度田、編戶，是不是太急太嚴了？度田、編戶並非易事，漢武與光武都曾為之，頗是艱難，何妨先謀劃他事，等主公在上黨立穩之後，再行度田、編戶之舉，那時威望已立，阻力便會小很多。”
??張燕搖搖頭，笑道：“元常啊，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們的時間不多了，聽說朝廷已經派人前往涿郡平叛了。時不我待啊！哪塊骨頭最難啃，我們就先從哪塊啃起，這並非意氣用事，而是因為人性。”
??“人性？”鍾繇有些不解。這也不怪鍾繇，他本擅長的就是政治軍事，把握人心的事情三國裏誰最厲害，死諸葛嚇走活仲達！蟬聯一二名。張燕緩緩道：“威須自嚴而寬，從嚴到寬，百姓會覺得我這個使君越來越好，因此欣喜感激，反之，從寬到嚴，百姓隻會覺得我這個使君越來越苛刻，從而心生怨恨，這就是人性。”
??鍾繇畢竟是個聰明人，一聽就明白了，不由連聲讚道：“主公之於人心，繇不如也。”
??張燕嗬嗬而笑，鍾繇畢竟還是不擅長其道，對於計謀，滿腹經綸，信手拈來，或許還要勝過戲誌才，但對於人性的洞察和把握就不如戲誌才了。
??恩要自淡而濃，威須自嚴而寬。
??這正是後世研究出來的真理。
??如今張燕坐穩了上黨太守，總算擁有了自己的地盤，不在是黑山那個淺水灣了，龍入大海，上黨四通八達，正是戰略要地。隻恨不能立時將上黨打造成鐵通一般，恨不能糧草堆積如山吃也吃不完，兵強馬壯所向披靡，北取並州，西取關中，占據河套，平定異族，橫掃天下，印刷書籍，推行科舉，造就一個文化繁榮的漢人盛世。
??但他知道這還是個美好的展望，萬丈高樓也隻能從平地累起，軍事方麵倒是可以加緊操練，但沒錢沒糧，打仗也艱難，尤其是東漢末年災害連連，必須要儲備足夠的糧食要應對一切，所以眼下悶聲發展經濟才是王道，不過想順利發展經濟，就必須先搬走以李兵為首的上黨世家這座大山，清除阻礙。
??“元常，李兵這幾日如何？”張燕看向鍾繇。顯然，鍾繇來了之後，張燕又撂挑子了。
??他這幾日忙著處理郡府積案，也是一舉數得。既是政務需要，可收攏民心，卻也是在明麵上欺騙和迷惑李兵，裝作沒有在意他，讓他放鬆警惕，實則早已暗中安排鍾繇、許褚、周倉和高升加緊謀算李兵。對於李兵這種人，隻能窮追猛打，一舉剿滅，絕不能留下後患！
??聽到張燕詢問，鍾繇道：“繇已調三百精兵與斥候輪流監看李兵所在堡塢及縣鄉，又調許將軍在南山攔截，李兵數日之間，共派出五批人趕赴雒陽聯絡袁隗府，均被攔下。他又派人去見張讓，不過我等早已收買那小黃門，安頓好張讓，張讓那邊當是無妨。除此之外，李兵還暗中聯絡附近各縣大小豪強，那些豪強均被斥候和風波亭記錄在案，共計九家，眼下還在繼續監看和跟蹤。”
??張燕點了點頭：“對付李兵，時機可已成熟？此人不可久留。”
??鍾繇摸著下巴上的短須，悠然道：“如今要除李兵，輕易可圖，然則主公既要度田編戶，必然會遭到各處豪強抵製，何不將他們全部引出，一次皆平。”
??“哦？”張燕沉吟道：“上黨大小豪強不少，但並非個個都會反對政令，卻如何區分？總不能一網打盡罷？”
??鍾繇嗬嗬笑道：“主公可在今日便將度田編戶的政令下達各縣，而後便可知誰人反對，在對付李兵之時，便可將他們作為同黨論處，從而占據主動之勢。”
??張燕忍不住大笑：“好！就依元常所言，我也喜歡如此幹脆利索，一鍋端了！先安了罪名，然後是殺是放，我等掌握主動，何愁他們不就範。”
??有鍾繇這個謀士在身邊就是好，什麽困難都能想出巧妙的辦法應對，事半功倍。
??“主公，繇還聽說主公發明了一種新酒，名叫神仙醉，也可以拿出來籠絡那些同意分田的世家，如此，可高枕無憂。”
??“善！”
??這時，天色漸暗，丫鬟送上了飯菜。
??張燕便留鍾繇在府用餐，繼續商談一些事務。
??言談之間，又提到了地方世家和豪強，張燕沉吟道：“元常，上黨郡乃並州九郡之一，邊塞要地，世家勢力卻為何如此薄弱。”
??在並州九郡之中，太原郡、上郡、西河郡大世家不少，朔方郡也有很多，
??唯獨上黨郡，後漢以來並沒有什麽大世家，獨有兩個李氏和一個劉氏還湊乎，但根本算不上大世家，沒有出過什麽名臣名將，充其量隻能算是地方豪強。
??所以張燕在上黨要麵對的世家和豪強壓力算是比較輕鬆了，換做其他地方可沒這麽容易，都是家家聯姻，盤庚錯節，宗族賓客動輒成千上萬。
??鍾繇聽到張燕詢問，沉吟片刻，道：“而今天下世家，大致分為四類，一者先秦六國後裔，二者秦與前漢新興豪族，三者何北、南陽與潁川豪族，四者後漢新興豪族。”
??張燕聞言點了點頭，鍾繇可謂將天下世家的大致根底分的很清楚了。
??鍾繇又道：“秦始皇統一天下，為防止六國勢力死灰複燃，將關東六國世家豪族十二萬戶遷徙於關中，而高祖定都長安，其後一百八十年間，再次將關東豪族富戶大舉遷入關中，多達數十次，於是關中豪族勢力壯大，前漢末年，漢室衰微，豪族在關中乘勢而起，掌控關中，此便是關中三郡多世家的緣故。”
??“後漢光武帝定都雒陽，亦是因關中世家豪族勢力強大，難以抑製，而光武帝是借助何河、南陽與潁川豪族奪取天下，故而重用河北、南陽與潁川豪族，充實雒陽，對抗關中世家，此便是何北、南陽與潁川世家壯大之由。”
??“而並州邊郡多大世家的原因就是和胡人貿易所導致。甚至偷賣軍用物資，不然為何胡人屢次南下，為何那些大世家穩如泰山？”
??“獨有上黨郡，所處位置與幾大胡人部落所在地域無幹，更要麵臨冀州內部威脅，境內多山，通行不便，是以與朔方，雁門相比，上黨郡更為軍事重地，而非經濟重地，始終處於朝廷監領之下，不允許此地擁有威脅朝廷的大世家大豪族勢力。”
??張燕點頭，聽了鍾繇的分析，他終於明白了上黨世家短小無力的原因。
??這於自己無疑是一件好事，恐怕也是劉宏認為自己來了一定會和世家開幹，把自己來上黨的緣由。
??地利已足，如今就爭天時與人和了。
??魚餌已經撒下去了，就看這一網能撈多少大魚了。張燕和鍾繇會心一笑。
??周倉很不開心，自己居然幹回老本行了。
書屋小說首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