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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6章 死誌

  劉愷榮肥碩的身軀如篩糠般激烈的顫抖著,他見識過民兵打靶訓練,也應邀參觀過集訓民兵連之間的兩兩對抗,但此等大場麵卻是第一次碰上—死神揮舞著鐮刀一茬一茬的收割著水匪性命,他們之前用來載人的小船傾覆的滿湖麵都是。


  ??無數跌落到水中的匪徒沒命的向岸邊遊去,溫度低水太涼又如何,先把命保住再說其他吧。重機槍的聲音可一直沒有停止,可它們的使用者大概平日也未有過多接觸此種武器,槍法稀爛的很,不時便有一溜子彈落到身旁。


  ??船上帶領本村民兵的曾排長正在糾結需不需要對落水匪徒進行搭救,劉愷榮蹬蹬跑來興奮的大喊著:“曾排長,頭船讓咱們跟隨追擊,把人驅離到岸上。”


  ??“總共幾條船?”曾排長不糾結了,聞言趕緊問道。


  ??“四條,都是改裝過的武裝商船。”老劉在剛開打時害怕的要命,他是身價不菲的富商,非是拿命不當回事兒的軍人或亡命徒,但在見識到己方民兵秋風掃落葉般擊潰來犯匪徒後又自信心膨脹,說話間忍不住的得意——他有部分船員也參加了戰鬥。


  ??其實不止他在起先階段怕得要命,除了少數退伍軍人,一眾民兵尿褲子的也不少,當不得對方是尿貨,太不禁打,根本不能衝到近前打跳幫作戰,否則每條船不到十來人的護衛力量,但不可能擋住有著優勢兵力的水匪。


  ??來到駕駛艙,船長正目不斜視的看著遠方逃竄木船,劉愷榮瞧著不過癮,把他驅趕到一旁親自掌舵,路上有幾條空人的木船在打轉,他大叫著壓了過去,幾個扒著船幫的水匪高聲咒罵幾句,隨即沒了聲響。


  ??“哈哈哈,痛快,痛快啊。”他的激情已被徹底引爆,癲狂的叫喊著,冷不丁頭上傳來“咚咚”砸牆聲,緊接有人探頭到窗戶旁罵道:“怎麽開的船,晃這屁樣還能不能瞄準了,開穩點。”


  ??這一刻他沒了半點首富的傲氣,隻滿口答應著:“好來,明白。”中途經過一處沉船,是戰鬥中被己方重點照顧的小火輪,礙於湖水深度,這船沒能沉底,還留著半拉身子在外麵,借著探照燈餘光看到上麵似乎還有人,倒是給他攆一旁的船長眼疾手快照那邊開了一槍,至於戰果如何卻是不得而知。


  ??頭頂重機槍還在時斷時續的開火,怪不得這次運貨給配這麽多持槍民兵,這是要順路剪除部分水匪,劉愷榮尋思著。前方漸漸沒了水匪身影,除了逃走大部分,餘下的不是身亡就是尚在跟湖水淤泥作鬥爭,倒也有悍勇之輩,不顧凍半死想從水底摸到船上,當不得船幫太高,壓根上不來,全做了刀下鬼—想還手都沒法,他們隻有叼在口中的匕首,可沒事先給槍支做防水準備。


  ??待視線裏隻留下一堆堆殘破木船,活人影子都不見一個時,頭船發出信號,這四條船開始掉轉船頭,駛向己方大隊,雙方匯合後衝開被匪徒放棄的堵塞航道的船隻,朝著更遠處進發。


  ??一路馬不停蹄的疾馳,船隊很快到達此行目的地,一處隱藏很好的小碼頭,然後跟前來交接的李部民軍對上暗號,把東西卸下緊接離開。跟水匪一場大戰過後有鄱陽湖的水警跟蹤,雖將對方驅逐,可這麽大支船隊的行蹤不可能掩蓋很好,時間一長消息肯定會走漏,他們還需要去往另幾處地方進行交易,好迷惑贛省當局。


  ??至於驅逐水警會否引來麻煩,商隊的領頭者已經沒了僥幸心思,好在對方裝備落後,有限的部分小艇也跟己方差不多,都是民船改裝,此地水匪以前靠著江防艦隊幫忙圍剿,但現在整支艦隊給王子安俘虜,他也不能出錢幫直係附屬幹仗,便就造成匪患日益嚴重,想來連土寇都不敢打的水警不會放著安生日子不過真跟己方過不去。


  ??……


  ??贛省的冬日雖比北方暖和,但這兒的潮濕氣候卻更讓李澤軒個北方漢子有諸多不適,何況民軍一直處於缺吃少穿的境地,他又堅持官兵平等,不給自己一點兒特殊化待遇,久而久之,身上落下了風濕,這種情況在他截掉一支胳膊後愈加嚴重—戰鬥中被子彈打斷,缺少藥物治療,最後傷口化膿不得不整個切除。


  ??不過日後可能不用為此傷神了,他苦笑著,看看周圍聚集的數百名衣衫襤褸的戰士。山下贛軍又一次進攻將要開始,對方用一個多團的兵力將己方團團圍住,若無意外,明年今天就是自己的忌日,當然,如果下方敵軍不給力,可能得變成明天,但總脫不過身死燈滅的結局,雙方兵力差距太大,他也沒魯軍那些訓練充足裝備良好士氣高昂的士兵,更沒飛機大炮的支持。


  ??好在大部分跟隨自己的手下此刻已成功跳出包圍圈,往贛東跟安子派來的軍隊搭夥去了,也算他在這個時空留下的唯一痕跡,而就為掩護他們的撤退行動,阻敵部隊才為敵軍所包圍,成了徹徹底底的困獸。


  ??可惜了這些跟隨已久的士兵,也有些對不住對他報以莫大信任的江西老表,雖給窮苦百姓帶來新生的希望,但當希望變成絕望,事實卻又如此的殘酷。


  ??“同誌們,形勢大家看的清清楚楚,我們已經被完全包圍,沒了突圍的希望,但正因為咱們的犧牲,才有更多的同誌得以撤往他處,保留了革命火種,你們也不用灰心,革命事業最終會取得成功。”李澤軒抬起剩下的胳膊,狠狠揮動著:“大聲告訴我,你們怕不怕?”既然沒有希望,那就置之死地而後生吧。


  ??“不怕…”嘹亮的聲音響徹整個天地,就連受傷士兵也支楞著身子站起,凝神注視著這位帶給他們尊嚴的領導者,一位平易近人和藹可親,為了窮苦百姓慨然放棄優越生活,卻又年輕的可怕的指路人。


  ??千金之子不坐垂堂,學識為人皆是一流的先生都不惜命,自己這條賤命送給他又何妨,可能因為學習時間短,所謂的革命理論自己理解不夠透徹,鬧不懂革命的真正含義,但樸素的唯物辯證法告訴我們,君以國士待我,我必以國士報之。


  ??打到現在彈盡援絕,但士氣不降反升,魏淩波佩服的看著李澤軒,他本人出身贛省鄉紳家庭,有著良好教育,受到李首長感化召喚,毅然離開腐朽墮落的家庭,誓將有限的生命投入到無限的革命事業中。雖然生命即將被終結,但他不後悔,民不畏死何以死懼之,這中國,已是到了不破不立的地步。


  ??王鑫良溫誌龍邱黃傑,一個個鮮活的身影出現在眼前,這些人跟自己相同出身,又走向相同道路,最後為了理想獻出寶貴生命,同誌們,此去黃泉的路上不孤單。


  ??官兵們震耳欲聾的呐喊聲越來越炙烈,他的心髒也在激烈的跳動,就是可惜了首長,其人才華不該如此早夭,天妒英才,魏淩波一直認為,他應該肩負更沉重的擔子,而不是陪著自己等人共赴劫難。


  ??但首長向來說一不二,斷然拒絕了跟隨大部隊撤出的建議,按他的話說,他要用鮮血來澆灌未竟的革命事業。還是有些婦人之仁啊,魏淩波歎道,他知道首長留下斷後更大原因是覺得對不起周邊被北洋狗子禍害的百姓,但也正因為此,他身邊才能聚起一批誌同道合的人士。


  ??……


  ??“首長,一會兒我帶人打反衝擊吸引贛軍注意力,您帶著輕傷員突圍吧,有了您,革命才有成功的希望,我們都不行。”看著眾官兵立下死誌回到戰壕做防禦,他又找到李澤軒開口勸道,這會兒人人皆有赴死之心,還是有可能保著少數人逃離此地,進而找到主力部隊的。


  ??“不用再說了。”李澤軒平靜的望著下方開始進攻的贛軍:“我意已決,當下主力部隊撤出時間不長,還沒跑出多遠,有我在,能堅持更多時間。對了,魯軍給的彈藥還剩多少?”這人是他戮力培養的人才,知道自己跟魯軍關係。


  ??“隻剩不到半個基數的40迫炮彈,幾十箱手榴彈,但子彈快沒了。”魏淩波苦笑的說道,不再提及讓他撤退的話語,隻心下決定,若有機會,還是得讓人強行將其送出去:“若他們再早點把彈藥送來,咱的局麵應該會有大不同。”


  ??“道不同不相為謀。”李澤軒歎道:“這已經是天大的好處了,人不派兵圍剿咱就算夠義氣。好在主力部隊能一時半會兒的缺不了彈藥,處境會更好點。”


  ??“您說魯軍的做法能成功,還是咱們的更好?”魏淩波問一句,沒有等到答案—贛軍開始了炮火支援,有炮彈落到不遠處,他隻能快速的把首長撲倒在地。


  ??“神槍手,打敵人軍官。”有軍官聲嘶力竭的喊道,距離太遠,隻有有限的幾個人能打到,可這能給敵人造成多大損失?跟民軍交手多次的贛軍早就適應形勢發展,戰場上軍官著裝跟士兵完全相同,急切間根本無法區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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