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葵醜之役(六)
“……南軍方麵雖言此為革命之舉,是為反對大總統違背約法及宋案與大借款一事,但國內民眾似不認賬,輿論也未趨於一致征討之程度。觀報章之評論,與夫商民之態度,皆不利於南軍,有北京日報之社論,與廣東商人反對革命之電訊為明證……”高元捷在台上口吐飛沫的款款而談南軍必敗北洋必勝的各項條件,台下眾人則聚精會神的聽著,間或在本子上記下點東西。
??王子安坐椅子上有些無聊,可這場會議是他發起中途離場似有不妥,也就隻能忍著。對於高元捷所講的東西他是一點興趣也無—蓋因高參謀長所講皆是出自他的手筆。
??門外有人敲門,有人過去開門耳語幾句將其引至王子安所處,來人是他的新任副官,喚作陳陸山,乃是日本陸士步兵科結業,田書林個大秘終究不合規矩轉而做了他的私人管家。
??來人低下頭小聲說道:“大帥,前方王旅長發來電報,冷禦秋第三師所部與加強之第八師第一師各一部已被擊潰,正沿津浦鐵路向宿州一帶逃竄,沿途被我騎兵旅追之俘虜甚多,後交由武衛前軍收編。張勳報告大總統已擊斃第三師師長冷禦秋,第三師騎兵團團長張宗昌則率部分人馬逃竄南下。”
??王子安不禁頷首,張勳這人辛亥年被打得很慘,現在則翻身做了主人,在自己的援兵支持下很是打了場惡戰,讓袁大總統對其刮目相看,於二十日下令授予其江北鎮撫使之銜。
??南軍進入徐州一帶的北伐軍雖在夜戰中失利但實力尚存,本沒這麽容易被擊潰,可他們流年不利後院失火,兵站被抄軍心不穩。第二天白天又讓王子柱所部打得連連後退,內部在袁世凱反間之下有內訌之現象,最後不得不退往安徽方麵,隻是退卻中又給李順機會趁勢衝殺一陣,徹底打亂了他們部署從而成為大潰逃。
??原本曆史中南軍雖退卻但軍力尚存,在拆掉鐵路和橋梁後乘坐火車南下,先跑臨淮關,後退南京城,最後第三師在臨時上任的師長張宗昌效坤帶領下投降馮國璋華甫。可這會兒由於王子安的關係他們直接就散了架,能逃回宿州的不及十之二三,而以前並未遭遇大敗績的張效帥還能不能取得師長一職也是未知數,原曆史中他可是憑此坐到代理大總統馮國璋的侍從武官長之職位。
??“冷禦秋真被擊斃了?”王子安問道,他對這時代戰報可信度報以極大不信任。
??“張勳是如此報告,但我們的人並未找到有關證據,也可能是戰場混亂未能發現。”陳陸山猶豫道,他也對此事報以懷疑態度,這年頭各部主官對自己的小命很是看重,稍有不對便棄部而逃者比比皆是。
??這事兒王子安還真就猜對了,冷禦秋雖在戰報中被擊斃但其人還活蹦亂跳著,此刻已舍了部隊逃往南京。
??接著他又聽了會兒電報,無怪乎是北洋又破了那座城雲雲,半響後王子安揮手讓其停止,此時台上高元捷已講完稿子,靜靜的看著他,而眾人也都豎著耳朵聽戰報,這東西可比高參謀長的講座要好聽得多。
??隻是他們對戰報中數次提到的張宗昌表示費解,按說冷禦秋被數次提及還情有可原,他好歹也是一師之長,可那張宗昌隻是一騎兵團團長,此戰中也沒什麽出格表現,怎會就引起了大帥的興趣—他們自是不知道,去除張宗昌本是山東督軍的事實,就他傳之後世的《效坤詩鈔》也足以讓王子安一樂了。
??“好了,現在會也開的差不多,我來少說兩句。”王子安站起身拍了兩下手道,他現在總是習慣性的總結發言:“此戰我軍表現尚可,其中王子義之四十七旅是為新近整編之部隊,戰鬥中仍能表現出一往無前之氣勢,除卻將士用命外軍中各級政教官出力甚大,他們對士兵思想提升有無可替代之作用,而你們。”
??說話間他加重了語氣:“給我好好反省下自己平日之言行,別動不動就覺著政教官搶了你們手中權利,咱們魯軍是一個整體,沒有北洋軍中兵隨將有的毛病,不管是新來的還是以前老人,你們都是其中一員,都受我王子安管著。”他這話是對台下少數原山東巡防營的軍官所說,自己人怎麽都好說,這幾年下來早習慣了政教官分權的事實,但原有官員不會這麽考慮,他們也就能想到此舉是為搶奪手中權力而來。
??“再說下此次戰鬥中南軍部隊撤退轉為潰敗一事。撤退必須有預案,否則極易演變為南軍現下所表演的一幕,他們在後撤過程中指揮不明各部競相逃跑,沒有任何組織可言,否則單憑騎兵旅一千幾百號人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對其實施攻擊。且後撤途中擔任阻敵任務的部隊韌性極差,對我軍造成之影響可說微乎其微,此種事情斷不能出現在我軍中……”
??……
??隨後的戰爭發展讓世人大跌眼鏡,起先氣勢洶洶的南軍在得到北洋軍於滁州大敗本軍的消息後忙不迭將處於臨淮關前線的第八師餘部撤回南京城,以防對方會合進入到揚州和在上海登陸的北洋軍會攻南京城。而處於宿州的南軍殘餘兵馬見狀也是撒腿就跑,坐著火車攆同袍去了,順帶將臨淮關內剩餘兵馬裹挾而走,拱手讓出安徽,白白讓負責安徽戰事的倪嗣衝倪督辦撈了個大功。
??上海方麵本有革命黨陳其美所部,隻是這位上海灘流氓頭子手下六十一團三十七團及滬防各營戰力極差,集數千人攻打製造局內千餘北洋軍,不僅沒打下還被上海鎮守使鄭汝成所部趁勢奪得大炮一十八尊。
??而鄭汝成在報告製造局攻守情況的電報中稱擊斃悍匪五六百人,己方僅陣亡一人傷數人—當然,這種注水嚴重的電報比之日本人華北治安戰的戰果還要不可信,估計袁大總統對此也是門清,反正這年頭哪兒都不缺兵,隨便一招就是滿員。
??繼二十四日南軍撤離後張勳將本部兵馬分為兩路南下,其主力與王子柱所部走陸路由清江會合劉之潔趨揚州,原徐州銅山縣城內留守人員則乘火車到達蚌埠後奔向浦口,銅山交由王部人馬駐守。
??對於將地盤交由他人駐守會否造成勢力探子遍布境內張勳也是無可奈何,這兒本就與山東接壤,王子安也在此地駐兵一年多,探子密布是大家心知肚明的事兒,虱子多了不愁癢,他也就無所謂。
??而且王部人馬軍紀比起此時大多軍隊來說好的不能以裏計數,應該不會出現劫掠地方的惡行—雖然張勳的人經常幹這種事情,但外人若是插手性質可就不一樣。再說張軒帥此時目的還是多掙軍功,白白將大批人馬放在後麵守家忒浪費。
??馮國璋的第二軍在南軍撤離後緊隨而上將在浦口一帶集結,不過南軍在撤離時雖沒時間拆毀鐵路但仍炸掉了五座橋梁,不得已他隻能邊修邊走,速度自然快不起來。
??這日王子安正在兗州府原道署衙門裏見客,作為一省都督他的事兒還是比較忙的,可袁大總統一紙令下,其人不得不乖乖呆在這兒為前線兵馬保障後勤。第二軍下屬各部分散的很亂,從河南南下軍隊自有京漢鐵路提供運力,但安徽與江蘇境內的北洋軍則要津浦線代為提供軍需。
??跟他見麵的是董福樓,董舉人靠著王子安的關係一路順風順水將家族發展壯大,其資產以滾雪球的速度發展,為此當年的董百萬已經升級成董千萬。他的主營也從開礦造水泥辦商鋪轉向紗廠麵粉廠等輕工方麵,去年更是興建了一家鐵廠,此次到來是想跟王子安多要些好處向發動機發麵發展,他可聽說王子安有誌於此。
??其實他最想弄的是煙廠,王子安的山東卷煙廠自開辦以來賺得錢讓一眾商人眼冒精光,可靖帥同誌堅決不開這口子,在山東境內實施煙草專賣,雖沒有公文下達但也早警告過有誌於此的財主們。而且外省進入山東的卷煙也被他課以重稅,人為提高價格,造成外省煙在山東的銷量大減—當然,外國煙不在此列,王大人還不敢這樣幹。
??“你真的想辦動機廠?”王子安皺著眉頭問向董福樓,動機廠可不是說辦就能辦的,現在全國能造發動機的廠子也不多,還盡是些來料加工的玩意兒:“你可知道裏麵的難處?”他雖不信任董福樓能幹成此事,但也佩服此人眼光,否則斷不可能掙到如此家業,因此好心提醒道。要說眼光,同為當年最先接觸王子安的士紳,董福樓可以錢生錢的玩兒大,那邵文景卻一直沒好的起色,現在甚至在走下坡路。
??“我找人問過,也聯係好了一個歸國的留學生,還從江南請來幾個師傅,應該沒問題吧?”董福樓不確定的道,他心裏也是打鼓,怎麽說這也是新鮮玩意兒,一個不好就得賠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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