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驟雨(十二)
“主子……”
霜月開門進來,顧俞無力地看了她一眼,“你怎麽不回去休息。”
未等霜月回答,顧俞又自顧自的道:“趙靈均已經走了,你也退下吧,我要歇了。”
庭院上方的天上布滿了星星,月光是出奇的柔和,清風徐來不急不躁,在這樣一個夜裏,顧俞徹底和趙靈均斷了聯係。
趙靈均雖說經常做些令人啼笑皆非的事,可是他一旦認真起來,便是毫無保留。
那之後,靖陽城名聲在外的六王爺又回來了,滿堂文武朝臣這才記起了這位人見人躲著走的王孫貴胄。
他的消息傳遍了整個靖陽,今日的早朝又不來了,理由是要去城外的柳湖畔釣魚;明日哪個上了年紀的老臣家裏的女兒要死要活的嚷著嫁給趙靈均;還有就是,他最常去的地方叫做尋芳樓。
聽說那裏有位難得的美人,趙靈均很喜歡她,有意將人贖了迎回王爺府。
尋芳樓。
顧俞記得,以前聽趙靈均說過,那時他答應了要帶她去宮外轉上一轉,看看皇宮裏沒有的熱鬧。
現在她不想去了,何必知道那個叫做櫻珠的女子是怎樣的貌美,趙靈均如何願意為了她一擲千金,徹夜不歸。
跟她,有什麽幹係。
“陛下到——”
顧俞起身,福了身子。她果真是天底下最壞最無可救藥的女人了,搖擺不定。是自己決定放手,卻會因為他的消息而恍惚。
她原本是不必行禮的,但是不知為何,漸漸的也習慣了。徹底變成了後宮的諸多女子之一,不同的是,她對無上的皇恩並沒有太多的興趣。
趙子頤比以前孩子氣了,上朝冷麵如霜渾身散發著寒意的人,下了朝總愛問她為何會突然改變心意。
“因為我愛你。”
顧俞不厭其煩地說了一次又一次,被問的多了,她也煩躁起來,再也不好好地回答了,隻道一聲:“陛下……”
趙子頤最怕她叫他陛下,就像那些臣子一樣。
顧俞從來不會懷疑自己對趙子頤的愛,她不願殺了他便是其中的一條理由,其他的她自己也說不上來。
不過這還需要什麽理由嗎?她如今不是太子,沒人護著她。師父自己的事都還沒有弄清楚,她還要照顧好薑恒和顧嵐。
兩個人都受過太大的委屈,她不想累他們顛沛流離。
總而言之,如今這樣,便是最好。
薑恒和顧嵐來的很快,原本趙子頤想讓薑恒跟著太醫院做事的,但是薑恒謝絕了。他說隻想在主子身邊。
封典很是順利,連個來搗亂的人都沒有。萱夫人,如今的萱皇後,和她一起並排站著,國師瓊安在她們麵前做了些儀式,禮成。
……
夏末最燥熱難耐的時候,顧俞竟覺得周身冰涼,六出宮也冷,太陽也沒有溫度。她每天過得很規律,彈琴逗貓發呆。
不過養成了一個好習慣,每日晚膳過後,她總要讓人布置了紙筆,抄上一個時辰的佛經。
一來就當為自己積德,二來打發這無聊的日子,夏天就這麽過去了,很快很快,快到顧俞發現的時候,宮裏的銀杏都黃了葉子。
這年秋天,發生了三件大事。
第一件,大奉國的第一位皇子出生了,八月初八,趙子頤給他取名叫做酉恭。皇後萱夫人母儀天下,為趙家留了第一個子嗣。
第二件,匈奴的鐵騎闖入了富驛,城裏所有的男人全部被坑殺,女人和孩子淪為奴隸。邊關的加急信件一封接著一封往靖陽遞,群臣躁動,陛下積鬱,百姓苦不堪言。
第三件,六王爺趙靈均終於將櫻珠姑娘接回王爺府,卻在第二天早早地上了朝,上奏請求將其派往邊關殺敵。
沒人知道為什麽揮霍了二十年的六王爺突然浪子回頭,坊間在傳這一切都是因為櫻珠姑娘。
姑娘深明大義,嫁入王府,總算將趙靈均帶回了正道。
“阿俞,你也這麽認為嗎?六弟是為了那個青樓女子才自請殺敵?”
顧俞淡淡道:“他自當是有理由的,不過陛下何必多思,他若想去便讓他去,男兒誌在四方,能上陣殺敵保家衛國,何嚐不是一種氣魄。”
趙子頤道:“刀劍無眼,去了未必能建功立業,或許,能否回來也未可知。”
他如此說,眼睛裏卻沒有一點擔憂,似笑非笑地望著顧俞。
“這條路是他自己選的,生死由命。”
她平靜地說出這句話,趙子頤的眼神才有了一絲波動,並非欣喜顧俞對趙靈均如今的淡漠。
“阿俞可真是無情。”
顧俞無法辯解,她的確無情,她連父母的仇都放棄了的人怎麽會有情呢。
六王爺親自上陣,邊關的將士受到極大的鼓舞,精神抖擻勢如破竹。加上大將軍用兵入神,匈奴才沒有繼續像內突破。
就在戰事有了些好苗頭的時候,趙子頤病了。
這回是真正的臥床不起,顧俞和萱夫人輪流著在他身邊守著,卻不見絲毫轉醒的跡象。
丞相馮亭章連夜進宮,為了避人耳目,對外宣稱陛下偶感風寒,不能早朝。這種時候,萬不能將趙子頤重病的消息泄露出去。
華陽宮裏,萱夫人剛走,顧俞盯著床榻上的人,目光渙散。
“陛下,陛下您該起了,睡得夠久了。”
太醫都診不出趙子頤到底患了什麽病,每個人診斷之後都隻是一個勁地歎氣。沒人敢將那話說出來,擔心會掉腦袋。
“子頤,你醒醒,可要聽我彈琴?不過琴在六出宮,你要隨我去。”
空蕩蕩的宮殿中沒人理會她,若不是趙子頤的胸口還有起伏,顧俞會以為他已經死了。
常英端了顧俞要的濃茶過來,腳步停在顧俞身邊。
“常英,你可覺得奇怪,子頤為何會一病不起?”
她不相信有診不出來的病症,若是師父在或許能有法子。可是師父不見了,她暗地裏用過許多辦法都得不到他的消息。
常英道:“主子是說,有人加害?”
要不然為什麽好端端的會吐血昏迷,其實顧俞心裏早有異樣之感,從得知趙子頤的狂躁之症開始。
“常英,你按我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