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原來也是弱女子
鄧學文勉強地問:“你臉色這麽難看?是因為我氣的嗎?”“不是。我來是因為旭琴說你冤枉她了,我來就是告訴你是我自己發現的,不是她告訴你的。”鄧學文洋洋灑灑地點了一大桌子,都是子晴愛吃的,可是她沒有胃口,隻喝了一杯啤酒,就要回去了。鄧學文攔住她:“你這根本就是在怪我?”“我真的不舒服,你讓我回去吧!我難道不怪你還鼓勵你嗎?學文,我祝福你,希望你幸福。真心希望你找的是你覺得能夠幸福的,我記得你以前總是看不上我的眼光,笑話我買的東西不好,笑話我看的人不對,或許你是對的。難得我們這次品味這麽一致,來祝福你。”“你真的不罵我?”“你說的對,他本來就不是我的,我有什麽資格罵你,你願意怎麽樣就怎麽樣吧!畢竟他是我喜歡過的人,我也希望他開心。”陳旭琴馬上把話題岔開,她們聊了聊最近比較火的電視劇,還聊到服裝鞋子,一頓飯吃得大家都腰酸背痛的,要出來的時候鄧學文說:“我把這些都打包了,蕭遠還在隔壁吃拉麵呢!”子晴冷笑道:“原來連見我一麵都不肯了。”“他是怕你。”“怕我做什麽?我這麽一個人還值得別人怕嗎?好了,我回去了。”陳旭琴跟著鄧學文往相反的方向走了,子晴往宿舍走去。北窪路那條街道變得很窄很髒,由於中午剛剛下過雨,整條街都散發出地溝油的味道,靠近南邊餐廳的路都黑油油的,子晴提著褲子,其實褲腳已經全都是泥點了,她小心地避過一個個油亮油亮的水坑,路上碰到以前的同學,聊了兩句就散開了。好容易要走到宿舍了,一輛奧迪從她身邊飛過,褲腳也白提了,連上衣角都有了泥水,子晴抬起頭,看了一分鍾,她沒有咒罵的力氣了,她今天已經耗盡了力氣,現在她想回去躺在床上,一句話也不說。她挪到了宿舍門口,原來車上坐的是她宿舍原來的一個同學,姓碧,所以宿舍人都叫她小B,她新交了男朋友,看到子晴一身狼狽,她尷尬地笑笑:“我不知道是你。”子晴心裏說道,是別人就往她身上濺一身泥,好讓她晚上有事做?“子晴,你去換衣服,我把我剩下的東西搬走,待會請你吃飯。”全世界有男朋友的人和結婚的女人都一樣,她們對單身的姐妹有一種近乎母愛的憐憫,她們的眼中充滿了那麽一種神情,同情?可惜?好奇?質疑?反正她們覺得關心你是一種義務,或者是一種炫耀,不經意間的。“我不想去,我上了一天班,很累,想睡覺。”“我剛才看見文文了,你們姐妹好就不要我了,我請你吃東西,好不好?”“對不起,我真的很累。我不想和好姐妹一起吃飯,也不想和你一起吃飯,我想睡覺。”“子晴?你怎麽了?臉色這麽差。我先跟你進宿舍吧。”總算是個善解人意的女孩子,她男朋友這時候從車上下來,嚷道;“你們聊完沒?快去拿東西,我哥們還等著我呢。”“知道了,你沒看到她不舒服嗎?你等一會有什麽大不了的。男人,都這麽自私。”宿舍還是亂七八糟的樣子,一看就是陳旭琴不在,她在的時候地板一定是照人的,子晴換下髒衣服,覺得自己一點力氣都沒有了,她怕自己會暈倒。小B出去打了熱水,從子晴的百寶箱裏拿出退燒藥,子晴突然覺得小B的臉變得那樣的親切,宿舍裏的女孩玩遊戲的玩遊戲,看韓劇的看韓劇,連問候的人都沒有。子晴靠在床梯邊,上個禮拜對床的小女孩病了,她半宿沒睡,為她擦了半瓶酒精一瓶花露水,淩晨四點的時候她退燒了,現在她病了,人家隻是看了看她輕描淡寫地說了句,要不要喝藥啊?她掙紮著爬上了床,她是上鋪,她喜歡上鋪光線明亮,但此刻她的眼睛睜不開,依然感覺到這燈光太刺眼了,她迷迷糊糊聽到小B說:“你先回去吧,她病了,宿舍沒人,我陪她會。”繼而聽到車子移動的聲音。她迷迷糊糊地睡著了,她的意識開始逐漸渙散,她聽不到女孩們唧唧咋咋的笑聲,聽不到小B輕輕在耳邊說,子晴,你到底是怎麽了?她在夢裏,她不要醒來,她聽到老舅打電話告訴她,姥姥有可能得了癌症,正月放假回來陪陪她。她聽到她自己親口和蕭遠說,我們做哥們吧。她聽到蕭遠說,還是做朋友吧。她聽到鄧學文說,他又不是你的,你要搞清楚。她聽到旭琴說,有什麽呢?不就一個男的嗎?感情的事,文文也控製不了的,咱們不都是好姐妹嗎?她聽到自己說,我是你的好姐妹,我背著你跟你老公上床了嗎?她聽到姥姥說,我不想在這個地方呆著了,太吵了。她聽到媽媽說,我病著你也不回來,我要你們有什麽用?她聽到張黎說,昨天去單位要錢吵架了,人家不給那一個月的工資。她聽見小B哭著說:“子晴,你說話啊,不要嚇唬我。”媽媽,我覺得很累,整個心都被掏空了,沒有力氣,我想回到家鄉的河邊安靜地曬曬陽光,躺在姥姥家金燦燦的麥子地裏,為什麽我的日子一天比一天難過呢?小的時候那樣貧窮生活,我天天盼望長大,長大以後好容易考上大學,理想實現不了,朋友背後捅我刀子,而我又回不得家鄉見不得爺娘,我要怎麽辦才好呢?六月盛開的葉子青綠中泛出楊樹特有的氣息,子晴在床上躺了兩天,起來身體有點虛,張黎請了兩天假照顧她,她頭一次覺得有張黎這麽個朋友真幸福,她雖然人比較簡單,做事情總是很義氣,可是隻有簡單的人才不會那麽自私。宿舍裏氣氛怪怪的,大家雖然沒明著打聽,也大體猜出了是什麽事情,尤其是小B,學文回來的時候她明顯地不愉快,子晴說小B,不要這樣,如果我不原諒她,那我不是跟她一樣?我要讓她看看我是怎麽對待朋友的。小B說:“何必為這樣的人委屈自己呢?你現在就是大罵她一頓也沒有人怪你的。”“我不會啊,我真希望我能像她
一樣的罵人。”是啊,她從小沒有受過罵人的教育,她除了寫東西諷刺別人,連罵人都不會,文文掛在嘴邊的三字經她是說不出口的,她默默地苦笑。原來以為自己是灑脫如風的女子,原來也是個弱女子呀。她說不清楚自己是為著什麽原諒了學文,或許並沒有真心地原諒,她知道自己要往前走,可是這個前方是哪裏她並不知道,隻是要克製著自己不那麽傷心罷了。鄧學文吵了架也回宿舍來,她恨恨地說:“媽的,為了這麽個男的把爺最好的朋友都沒了真不值得。”子晴笑著說:“你少來,現在讓你分手你也不肯的,你哪裏去找這麽帥的?”“要不是看他還長的挺帥的,早就跟他分手了,太不夠男人了,你說,我昨天在衛生間裏聽見她媽說要給我金手鐲,他讓他媽別給,什麽意思嘛!想玩玩就算了?”小B接口道:“一向不都是你想玩玩就算了嗎?這次遇到對手了?”“他媽的別惹急了我,惹急了老娘可不是好欺負的……”正說著電話想了,鄧學文接起來聲音立馬柔得可以擠出水來:“阿姨你把麵和好了別包啊,等我回去包,你愛吃羊肉餡還是豬肉餡的?我回去做,你別做,什麽都別做,恩,我見幾個同學,一會兒就回去了。好的,再見!”“你就虛偽吧,什麽時候見你這麽賢惠過?”張黎一邊說一邊扔香蕉皮,皮正好掉進垃圾桶裏,她喊了一聲:bingo!“我現在可賢妻良母了,他們都覺得我溫柔得不行了,我都怕我裝不下去了,對了,這個周末一起去唱歌好不好?”張黎擺擺手:“你忙你的,我沒空,子晴去做家教,你帶著陳旭琴去吧!”自從上次陳旭琴向著鄧學文說話,張黎每次喊起她來都是連名帶姓,表示一種距離,子晴覺得有時候自己都沒心沒肺地要忘記了,張黎還是一如既往地愛憎分明。張黎卻說:“子晴,你不是忘了,你是知道鄧學文那德行,你就等著他以後慢慢發現,慢慢知道你有多好,想讓他後悔,是不是?”“就算是又怎麽樣?到時候人家孩子都打醬油了,後悔了也沒用,我這一生也是錯過了啊。”“你就別後悔了,咱們這種人踏踏實實過生活,跟人家不是一路人,我說你別不愛聽,就你這個蕭遠,除了家世好人長得帥,論人品可真不如我男朋友,一個男的,成天這喜新厭舊的樣兒,不跟他也好,我看他花花公子似的,遲早離婚。”“我大概也是一時間過不了這個坎兒吧!你聽文文說,他不是也不願意再見我了麽?”“不見就不見唄,以為自己是大熊貓呢,誰都想見他不行,讓他看看你那陳群結對的追求者,嚇死他!”“你也太誇張了吧,還陳群結對,人家還以為我濫交呢!”“我是給你打氣,吃不吃蘋果?周末陪我去看房子去啊!子晴現在的日子就是三陪,陪張黎,陪同事,還要陪美麗,還是沒有錢的三陪。當三陪的日子比較容易混,一轉眼從夏天混到了冬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