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美女聚會（一）
二零一零年，北京市，火鍋店。好像要下雨的樣子，四點多卻是已近黃昏的樣子，暗暗地遮了下來，張暮煙看看手表，望望牆上的掛鍾，這幫人從來沒有一個守時的！她每次都懊惱自己來得早了，可每次都提前到了，然後一個人無聊地盯著掛鍾，把《時尚》翻了一遍又一遍，等這幫人到的時候她已經喝了一肚子水，吃不進東西了。204的聚會沒什麽新意，絕不小資，她們每次挑的地方都是火鍋店，要不就是誰最近發現的小店，絕不去什麽上島咖啡呀青青茶社之類高雅的地方。一來是大家薪水都不高，二來王子晴和趙美麗討厭裝高雅，她們兩個天天說的一句話就是郭德綱名言：高雅不是裝的，孫子才是裝的。張暮煙其實很喜歡那些安靜的地方，她覺得平時的世界就一片喧鬧，到了周五晚上還不找個安靜的地方放鬆一下？不過她也是囊中羞澀，兜子裏的錢不夠去酒吧呆半個晚上，也就打消了這個念頭，個人服從集體了。現在她坐在一家名叫“四海一家”，她進門的時候就想：“趙美麗這家夥這周又賺了什麽外快，請這麽貴的地方。”她左右掃了一眼，跟亞運村那幾個飯店檔次相近，西式裝修，整個店顯得幹淨利落。單是各個席麵間的水晶珠簾就叫張暮煙的心跳了半天，日式食台，方方正正的燈，裹著淺黃的顏色，怯怯地散發出一點白日不需要的光芒來。她不由得喜歡，一定是上次去的那個地方太過雜亂，所以趙美麗這次專門找個這麽一個幹淨的讓人愉快的地方，張暮煙心裏有點感激。她們隻有三個人，所以她隻好在靠窗戶的座位等，她看到裏麵有兩個珠簾圍繞著的包間，說不出的閃亮，一層一層的燈，好像不是在吃火鍋，而是在燈火裏飛。她真想走近看看那珠簾，大大小小的珠子，每一顆都閃耀著淡黃的光，待會所有的燈都亮了，一定會像古詩裏說的那種境界，暮然回首，燈火闌珊處。她心裏想著，我多大了，還跟孩子似的做夢，如果簾子那邊閃過一張臉，看看我，我看看他，也是美妙的一件事啊。正想著，趙美麗的聲音傳過來了：“不用找了，不用找了，我看見她了。”張暮煙順著聲音看到趙美麗正在和服務員擺手，徑直向她走來了，“怎麽樣，這次給你找的這個地方符合你口味吧，我看你就是不吃看著也飽了，看，還一簾幽夢呢！”趙美麗永遠帶著她那種驚豔的漂亮和大膽的穿衣風格，如同她的名字一樣，第一天晚上大家做自我介紹大家都吃了一驚，她說，大家好我叫趙美麗，美好的美，靚麗的麗，張暮煙睜大眼睛說，你直接說你漂亮不就得了。趙美麗沮喪地說，我是真的叫美麗，不像你有個有文化的爹，還弄個古典名，我生下來我媽說，我就希望我閨女漂漂亮亮的，所以我沒叫漂亮就已經燒高香了，你知道我堂妹叫什麽？趙孔雀，因為她媽媽特別喜歡孔雀。雖然有點俗氣，可是趙美麗的容貌是絕不俗氣的，穿上白色連衣裙就是白娘子，穿上超短褲就是韓國小太妹，身後的追求者可以證明這一切，以前上學的時候全宿舍都不用買零食，送的都吃不完。然而她一個男朋友都沒交過，至少在大學裏沒有，她跟王子晴有的一拚，她們兩個視追求他們的男孩子如糞土，大家都懷疑王子晴有個秘密男朋友，趙美麗不一樣，她性格開朗，整體嘰嘰喳喳的，沒有什麽秘密，大家都知道她不找男朋友是因為她有一個音樂學院的大才子，叫什麽子蕭的，到現在大學畢業了，大家還不識廬山真麵目呢。她今天帶了一個紅色太陽鏡，頭發剛洗過，還沒有梳起來，穿件吊帶長裙，她不大願意穿超短裙，總說自己腿粗，她最驕傲的是自己的腳踝，她認為很好看。張暮煙沒看出來，至少是以一個女性的角度沒看出來，腳踝不都一樣嗎？她手上什麽都沒帶，然而左腳上卻纏了一圈又一圈紅色的小碎珠子，就是為了顯示她的漂亮的腳踝，說實在的，張暮煙實在看不出什麽不同，她輕輕地搖了搖頭。趙美麗把服務員叫過來，“咱們先點吧，子晴來了正好能吃，反正她吃的跟我都一樣。”張暮煙沒表態，服務員直接把菜單遞給了趙美麗。趙美麗點了幾個蔬菜，然後問張暮煙，“吃什麽肉呀？羊肉？”“牛肉吧，羊肉味兒大。”“辣的？”“恩，辣的吧，減肥。”他們兩在一起就沒多少話，可能要不是王子晴，他們兩個都不在一起吃飯，王子晴一來就不一樣了，她們立刻劈裏啪啦地亂成一團。“暮煙，你知道嗎？趙美麗最近有個怪物追她。”“暮煙，你知道嗎？王子晴又被相親了。”女孩子到了一起似乎唯一的話題就是男孩，王子晴站起來給大家模仿了一下趙美麗的追求者，張暮煙笑了：“那不是跟你的博士有得一拚。”“哎呀，你終於笑了，我的張大詩人，天天掛著臉。你知道嗎？我給他起名叫小土豆，因為他的個子矮，好像一低頭就能滾了，腦袋圓圓的，其實長得倒不難看，不過也太自信了吧，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就是說他的了。那天美麗的媽媽過來，我們一起去送，他非要去，結果上車之前你猜發生什麽了？”趙美麗一伸手，“我來說這段，我來說，結果啊——還是你來說吧！”子晴白了她一眼，“還讓不讓人說，結果這哥們在車發動的千鈞一發時刻，向前一步，擁抱住了趙美麗媽媽，然後對著額頭親了一口，我們全傻了，全車的人都楞了。”張暮煙看看趙美麗，“也隻有她呀，一天到晚新鮮事情沒完，要是咱們不是工作原因，還住在一起多好呀，一個東一個西的，還有李雪他們，都跑回老家去了，各奔東西，一年比一年冷清。”“以後我們各自成家立業了，想想這段日子，肯定會很美好的，嫉妒死李雪他們。對了，子晴，還不給我們講講你的相親對象。”“別提了，本小姐本周已經連續吃了四天麥當勞了。”“你為什麽每次老選麥當勞呢？不去個高檔的地方？”“你沒聽人家說嗎？第一，便宜，第二，光線好，看得清楚嘛。”“別提她這個人了，每次跟男的吃飯必定是AA製，錢多燒的呀！”“就你天天說我吃飽了撐的，什麽不花白不花，不過呢，這是原則問題，有一天如果各位美女看到我花哪個男人的錢，那麽大家就可以不用問了，他一定是我老公。我爸爸除外。我給你們看最近這四大金剛的照片。”“四大金剛？”張暮煙一嘴巴的問號，裏麵填滿了肉丸子，“你又給人家起外號了？上次是三塊豆腐，這次又是四大金剛？”“我真不明白我爸媽，去年還不著急，今年看見人家一個個地嫁女兒，他們一下子著急了，那幫人好像一夜之間從地底下冒出來的，一個接一個的，我都快相不起親了，每天都下館子，怕死我了，還要忍受眼睛上的傷害。”“說說嘛，難道比小土豆更讓人難以下咽嗎？”“哇塞，你都能說成語了。看照片，看完我怕你們吃不下飯。”三個女孩邊看邊點評，用張暮煙的話說，“周一男吧，太胖，一看就是吃飽了睡，睡飽了吃，這眼睛也太給臉省地兒了吧。周二男，一臉的痘痘，毫無氣質，兩個小眼睛加起來估計有三千度，周三男，氣質倒是不錯的，站在那裏好像叔叔和侄女，周四男，長得眉清目秀，為什麽你也沒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