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另一個世界

  幾個星期過去了，葉清歡漸漸忘記了俞景行指點她大提琴這回事情。她也根本料想不到，事隔多日，國內第一大提琴家仍對她這個業餘大提琴手那晚的演奏記憶猶新。這日，葉清歡剛走出教學樓，一輛黑色大奔便開過來，停在了她身邊。“上車吧，葉小姐，我是俞景行先生的下屬。”一個高個男人從車裏走了出來，彬彬有禮地說。“啊，俞景行先生？他找我什麽事啊？”葉清歡覺得頭有點暈。“嗬嗬，葉小姐見到俞先生後就知道了。”這個高個男人做了個“請”的姿勢。“可是……我和俞先生不熟啊。”“上車吧，葉小姐，很多人排隊想見俞先生一麵都難呢！”高個男人看了看腕上的金表，“別讓俞先生等急了！”就這樣，葉清歡稀裏糊塗地上了車。半個多小時後，大奔停在了黃浦江畔一座典雅華貴的歐式別墅外。高個男子帶著葉清歡走進別墅，穿過泳池和花園，上得二樓，在最裏麵那個房間門口停了下來。“俞先生，我把葉小姐帶來了。”高個男子輕輕地按了一下門鈴。“請進。”從房間裏傳出的聲音依然那麽溫和而充滿磁性。葉清歡跟隨高個男子走了進來，隻見房間裝飾成中西結合的新古典主義風格，於古雅高貴中透出疏朗氣度與大家風範。房間很是寬敞，進門處擺著幾盆蘭花；幽香撲鼻；天花板上懸著華麗的吊燈，光恰到好處地傾瀉在雪白的牆壁上，牆上幾幅價值不菲的名家字畫異常醒目；大大的落地窗戶，可將黃浦江的美景盡收眼底；而兩排紅木書櫥及書櫥內擺放井然的各式書籍，更令主人的尊貴氣質一覽無遺。“葉小姐，好久不見，辛苦了，還在‘月色迷離’唱歌嗎？”俞景行身著一身中式休閑服，斯文儒雅，風度翩翩。“恩，還在那兒唱。”葉清歡點點頭，“不知俞先生今天找我有什麽事？”“嗬嗬，我想請你做我的私人助理！不知葉小姐是否願意？工作內容嘛，很簡單，主要是替我翻譯資料、整理校對書稿以及處理一些日常事務。”俞景行指指那兩排書櫥，“基本的資料書架上都有。我需要把一些國外的音樂理論文章翻譯成中文，同時我目前有兩本關於大提琴的書要出版，希望你能給我進行文字校對。”俞景行聳聳肩，攤開手臂，“你應該知道，平時我真的很忙，實在沒辦法每件事都親力親為，所以確實需要葉小姐這樣的人才幫忙啊！”“我？”葉清歡徹底愣住了，“可是，我不是音樂專業的啊。”“嗬嗬，這個不重要。”俞景行淡淡地笑著，“你有很好的音樂感悟力，真正熱愛大提琴，同時又是上海外國語大學的法語係高材生，懂英法兩門語言，這就足夠了。至於報酬嘛，你放心，我俞某人絕對不會讓幫我做事的人吃虧！”“但是……”葉清歡仍然有些猶豫。“俞景行，你什麽意思？”正在這時，一個十分性感美麗的女子闖了進來。葉清歡定睛一看，正是當日和俞景行一起來“月色迷離”的那個雪兒。“你讓一個根本沒有正規學過大提琴的人做你的助理？那我呢？”雪兒一臉的怒氣。“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俞先生，是這位小姐硬闖進來的，我擋不住。”一個中年女人跟了進來，惶恐地說。“沒關係，宋管家，你先出去。”俞景行擺擺手。接著他轉向那個美麗的怒氣衝衝的女人，不緊不慢地說，“雪兒？不要胡鬧了！你也很優秀，可是做我的助理，還不夠資格！”“我不夠資格？我哪點比她差？”雪兒指著葉清歡，像隻發怒的母獅子。“你真想知道？”俞景行在書桌前坐了下來，冷冷地說，“那我就把話給你講明白：首先，演奏大提琴的人必須有一顆沉靜的心，你問問自己，你有嗎？平日裏你將多少時間花在你美麗容顏的修飾上，又有多少時間用在大提琴上？你自己心裏最清楚。”頓了頓，俞景行又繼續說道：“是的，這位葉小姐的確不是科班出身，但她對大提琴的熱愛程度與領悟力在你的十倍以上。雪兒，我要的是一個真正能做事的助理，而不是一個漂亮但空洞的花瓶，明白嗎？何況這幾個月你好處也撈夠了，見好就收吧！”“俞景行，你，你給我記著。”雪兒狠狠地一跺腳，甩開房門揚長而去。“葉小姐，不好意思，今天讓你看了一場鬧劇。”俞景行麵色如常，他好像什麽事都沒發生一般，微笑著看向葉清歡，“怎麽樣？你想清楚了沒有？是對做好我的助理信心不夠，還是根本不敢？”“我……”“你竟然是蘭鬱的學生？”俞景行故作不屑地搖頭，“蘭鬱，那麽桀驁不羈的一個人，竟會教出你這樣優柔寡斷、沒有膽色的學生！實在不敢就算了吧，你還是每周去‘月色迷離’唱歌好了！”“誰說我不敢？試試就試試！”被俞景行一激，葉清歡的倔勁上來了。可話剛說出口她就有些後悔，俞景行是國內第一大提琴家，她何德何能做好俞景行的助理？要是做不好，豈不就丟了蘭鬱的臉嘛！“好，我要的就是這句話！”俞景行哈哈大笑道，他站起身來伸出右手，“歡迎葉小姐正式成為我的助理。”“謝謝，我會盡力做好這份工作。”葉清歡也略帶靦腆地伸出了手，“但是……”她欲言又止。“說吧，你還有什麽條件和要求？”俞景行攤開手，“一切要求盡管提！”“我沒什麽要求？隻是我白天得上課，怕時間上兼顧不過來！”葉清歡忐忑地說出了心中的擔憂。“就這事啊？”俞景行再次聳肩，“很簡單，葉小姐，你晚上或者周末來我這整理資料和校對文稿，時間上自行安排！這樣總可以了吧？”“但是珊姐那？”“珊姐那我去說！”俞景行拍了拍葉清歡的肩膀，“放心，她一定會同意的！”就這樣，葉清歡正式成為了俞景行的私人助理。白天，她和其他同學一樣上課、學習；晚上和周末，則趕到俞景行所屬別墅的書房裏翻譯、整理資料及校對文稿。俞景行公眾事務繁多，並不常來這兒，很多時候整座別墅隻有管家和幾個工人，氛圍非常靜謐，但這對於素來不喜喧囂的葉清歡來說再好不過。她一個人徜


  徉在書籍的海洋裏，如饑似渴地學習著那些西方大提琴家的演奏經驗之談與彈奏技巧心得，好幾次看得忘了時間，差點沒能在宿舍鎖門前趕回去。有時，俞景行也會放下手中的事務，親自開車來學校門口接葉清歡，給她安排下一階段的工作。俞景行是個做事非常嚴謹的人，對待大提琴演奏及各項工作事宜就像對待科學實驗一樣，每一步都容不得任何差池。他要求屬下非常嚴格，甚至可以說有些挑剔，但對於葉清歡卻常常稱讚有加，因為葉清歡所完成工作的質量甚至比他期望的還要好。然而麻煩也接踵而來，俞景行的豪車太過顯眼，以至於整個院係議論紛紛，甚至有人說葉清歡被外麵的富商包養了，一些原本與葉清歡交好的同學也漸漸與她疏遠。葉清歡是個敏感的女孩，這些流言蜚語讓她心中很不好受。但既然選擇了這條路就隻有堅持下去，何況她發自內心地喜歡這份工作——這段時間她真切地感覺到自己學到了很多東西，俞景行書房裏那些浩如煙海的音樂資料引領她不知不覺間進入了一個新的層次，其大提琴理論功底更是因此得到了飛速的提升。一天，由於在俞景行的別墅裏整理校對得太晚，葉清歡錯過了最後一趟回校的班車，隻得坐俞景行司機的車回來。宿舍到了，她剛從車上下來，就看到樓下立著一個朦朧的灰色影子，似乎是陸家成。“清歡，我想和你談談。”陸家成走了過來。已是深秋季節，他穿著一件灰色的薄毛衣，雙手來回搓著，似乎已在寒意漸濃的風中站了很久。“你，在這等我？”葉清歡感到非常意外。“你為什麽經常這麽晚回來，是不是，是不是生活上遇到了什麽困難，我可以幫你的，你不要再……”陸家成臉上的表情十分痛苦。“你也相信那些流言？”葉清歡冷冷地說，“那我們沒有什麽好談的，我得回寢室了！”她推開陸家成準備上樓。“清歡！”陸家成擋住了她，“我不相信，我一直都不相信他們說的，我隻是擔心你，擔心你一個女孩子在外麵出事。真的，你有什麽困難告訴我，我一定會竭盡全力幫你！”“謝謝！”葉清歡的心底湧起一陣暖流，已經很久沒有人這樣發自內心地關心過她了。“陸家成，謝謝你對我的關心。但我現在很好，並沒有什麽困難需要你幫忙。”葉清歡直視著陸家成的眼睛，“我隻是給國內一個著名的大提琴家做助理，我不是流言中說的那種女生。如果你真的把我當朋友，就請百分百地相信我，尊重我。”“我相信你，清歡！我就知道你不是這樣的人！”陸家成緊張地摸了摸腦袋，臉上露出孩子氣的笑容。“好啦，時間不早了，我回寢室了！”葉清歡頭也不回地走進樓梯間。心中不是沒有感動的，但感動不等於愛情。她始終覺得像陸家成這樣在優越環境下長大的陽光大男孩，應該選擇一個門當戶對、家世清白、單純可愛、天真活潑的伴侶，而不是她這樣看似潔白芬芳，實則每片心房都浸染過太多辛辣憂傷汁液的女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