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上下摞起來睡(一)
傍晚的天空一半深藍一半橙紅,遠離了市區的嘈雜,劉信置身南郊廢棄倉庫的寂靜之中。頭頂的天空中有幾隻歸巢的倦鳥飛過,他抬頭去看,卻被腳下突然躥出的一隻野貓嚇了一跳,野貓的尾巴蹭了他褲腳一下,鑽進了旁邊的雜草叢中。先他們一步解救孩子的人到底是誰?下午休班,劉信來住在城南的父母家吃飯,吃完飯出來散步,一個人走著走著就走到了這裏。犯人給出的口供一致,都說在幾分鍾內就被那人綁了起來,解救能這麽順利一氣嗬成,想必那人在倉庫附近已經埋伏很久,將倉庫裏的情況摸得一清二楚。環視四周,劉信找到了那個具有觀察條件的位置,距離倉庫不遠的廢棄辦公樓。二樓的高度基本和倉庫平行,觀察視角不利,一樓就更不用說了,所以那個人一定是在三樓以上,而辦公樓一共就有四層,這個季節沒有空調電扇的話,頂樓熱得呆不住人,所以可以確定,他當時藏身的地方就是三層。走進廢棄辦公樓,一樓地上散落著一些拆卸下來的鋁合金條和木條,還有幾張破損的出貨單據。拐彎上樓,劉信踏在大理石麵樓梯上的腳步聲在空蕩的樓道裏回蕩。上至三樓,窗戶對著倉庫的辦公室一共有五間,劉信一間一間地查看,最終在第四間內看到了前三間沒有的東西,一個帶著LOGO“Z”的黑色擦汗護腕。LOGO十分眼熟,劉信想起前不久在地鐵廣告牌上看到的廣告,是宗晨的那家高檔健身俱樂部。聯係之前王新才的那個案子,劉信露出一副饒有興致的表情,低頭看著手裏的黑色護腕笑了。******“喂,宗晨,上次的那個劉警官來俱樂部找你了,你趕緊過來吧,別叫人家等你太久。”江陽當著劉信的麵給宗晨打了個電話,通知完宗晨後,他笑嘻嘻地向劉信打探道,“劉警官,你找宗晨什麽事兒啊?”“找他幫個小忙。”回答完,劉信就轉頭朝俱樂部裏望去。設備齊全,很多器械他都沒見過,好像是最新型的。江陽是愛錢,但還不至於是個人就忽悠著辦他們的會員卡。劉信可是警察,他要是經常來俱樂部,對宗晨肯定有影響。“劉警官,我帶你去二樓貴賓室等他吧,剛才他接電話的時候,我聽著像才睡醒的,起床收拾收拾,估計到這兒怎麽也要一刻鍾。”一直站在前台前是挺奇怪的,劉信道謝,跟著江陽上了二樓。宗晨接到江陽的電話時,確實剛醒眼都沒睜開,一聽劉信找上門,他是徹底精神了。劉信來找自己做什麽?難不成郭富這廝把自己給撂出來了?應該不會吧,自己手裏可有他指證李義的視頻,除非他想在監獄裏不明不白地死掉,不然不會多說半句話的。怎麽想都想不通,宗晨索性不想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十五分鍾後,他在貴賓室見到了劉信。江陽被劉信看了一眼,識相地撤出了房間。隻剩兩個人,宗晨開玩笑地先開口,“今天這是什麽風把劉警官吹來的啊?”“確實,無事不登三寶殿,我是來找你幫忙的。”說著,劉信將口袋裏的黑色擦汗護腕拿了出來。一見這東西,宗晨想起個事來。他去南郊倉庫的時候覺得帶塊毛巾擦汗太占地方,所以就帶了一個這玩意兒,但後來因為擦汗擦得一股味,他就把它從手腕上摘下來,再後來郭富來了,他要實施計劃,離開辦公樓時根本就沒那麽多時間檢查東西帶齊沒,回來後又接著準備沈清怡慶生野營的事,就徹底把檢查東西的事忘得一幹二淨了。俗話說得好啊,女人是禍水啊。“沒認出來?”見他沒有反應,劉信特意給他指指護腕上的“Z”,“這是你們俱樂部的名字吧。”一臉驚訝,宗晨點頭,憨不拉幾地問道,“對啊,劉警官什麽時候也加入我們俱樂部了?”劉信打趣地看著他回答,“我可沒那麽多錢辦高檔俱樂部的會員卡。”“那這是從哪裏弄來的?”繼續裝憨。“撿的。”“所以拾金不昧地交到我們這裏來了?劉警官也真是的,還為了不值錢的小物件兒特意跑來,直接扔了就行。”劉信抓到他的話柄,笑道,“這件東西又不是你的,怎麽處置好像你說了不算吧。”“對對對,劉警官教育得對,東西又不是我的,我怎麽能叫你扔了。成,你把這個給我,我回頭寫個失物招領的告示貼到前台。”“那需要我給你說一下撿到的地址吧,”他頓了一下,意味深長地笑著說,“南郊廢棄辦公樓三層。”一副從來沒聽過這個地方的驚奇模樣,宗晨皺著個眉,“廢棄的辦公室?聽著有點嚇人啊。”“嗯。把這個丟在那裏的人也很奇怪,你說,他去那裏是做什麽的?”“殺人?”宗晨配合地猜測。劉信又笑了,“我猜是……演戲。”“嗬,我們俱樂部還有拍戲的明星啊,我都沒發現。”“是啊,你們俱樂部臥虎藏龍啊。”護腕是俱樂部會員的,但會員不隻宗晨一個人,劉信隻是憑直覺認定那事和宗晨有關,但沒有確鑿的證據,所以來這兒他也做不了什麽,隻能給宗晨打針預防針,提醒提醒他,他已經正式引起了他的注意。而宗晨完完全全接收到了他要傳達的信息,雖然不喜歡和警察打交道,但接下來,他們恐怕要經常見麵了。*******時隔一個月,魏吳終於又下雨了,不大,淅淅瀝瀝的,氣溫降到二十多度,伴著小風那麽一吹,有了些秋天的涼意。站在落地窗前,沈清怡的目光一直沒有從樓下那個女人的身上離開。她去找給女人做采訪的同事了解了下情況,女人叫魏麗,望州人,是她的老鄉,女兒陸瑤三年前來到魏吳,因為是中專學曆也找不到什麽像樣的工作,一直在餐廳做服務生,後來因為和顧客爭執被老板開除,就臨時找了份在網吧做小時工的工作,再後來她又去了一家酒吧賣酒。同事同情魏麗,卻一直帶著有色眼鏡看陸瑤,她覺得一個女孩子去酒吧上班就是不自愛不正經。也許大多數人都是這麽認為的,所以當初報案找了倆月後,這事就被擱淺了。因為不是個老實本分的姑娘啊。一聲悶雷,全神貫注的沈清怡被嚇了一跳。抬頭看天,陰得更重了,像是有人在天上照了一張巨大的灰布,也就三五分鍾的時間,大雨傾盆而下,好像是感覺夏天就要結束,自己可能會是最後一場大雨似的,雨水不遺餘力地狠狠朝著下麵砸,沈清怡麵前的玻璃已經被砸得啪啪作響了。樓下的魏麗還不走,原本隻是潮濕的衣裳已經緊貼上肌膚,瘦弱的體型展現世人。沈清怡再也看不下去,她扭頭回辦公室裏拿了自己的雨傘奔向樓下。眼前突然出現一個人時,魏麗驚得身子一顫,雨水從頭發裏流出滑向眼睛,令她無法清楚看到那人是誰,抬手擦臉時,被雨水浸軟又變得重了好多倍的紙盤被繩子揦斷,掉進腳下的水窪中。沈清怡彎身幫她將紙牌撿起,上麵的字已經暈花,除了陸瑤的照片,什麽都看不清了。“謝謝,謝謝。”連道兩聲謝,魏麗抬頭這才看清了來人。年紀和她女兒差不對,紮著馬尾辮,雖然格子圖案的雪紡短襯衫被打濕黏在身上,看起來有些狼狽,但仍給人一種幹淨漂亮有教養的感覺。“傘給你吧。”強硬地將傘柄塞進魏麗的手裏,沈清怡將目光重新放回陸瑤的照片上,確實相貌出眾,瓜子臉大眼睛,笑起來有幾分明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