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楊太傅

  楊簡槐與西海國已故楊皇後並非族親，但畢竟都姓楊，天然的就會有些好感。當然了，楊簡槐能當上太傅是他憑他的真才實學，並非是靠著楊皇後或鐵腕楊丞相的關係。同樣的，他堅定地支持太子也並非因其母族姓楊，而是真心認為祁耀青是先帝眾皇子最有能力、最賢德的那個。


  最近這幾個月裏，太子的支持者們日子不好過。先是太子在趕回都城奔喪的路上失蹤，然後又傳來太子在中州國境內遇害的消息，支持小皇子的那些人每天嚷著國不可一日無君、然後跳騰著要扶小皇子登基，楊簡槐等人一邊擔憂著太子的安危一邊還要跟反對派鬥智鬥勇，破有著心力交瘁。


  在這眾多壞消息中堪堪能稱為好消息的是那個有關太子在中州國福陽縣遇害的傳言總是在變來變去的，前些天還有證據表明太子真的遇害了呢，轉頭就有可能出來消息說又有證明證明那具焦屍不是親愛的太子殿下。包括親太子派和反太子派在內的全部人天天都在罵中州國這幫昏官庸才，太子到底有沒有遇害？你們敢給個準話不？


  就在兩派人激烈爭鬥時又有一條消息傳回西海國：馬忠在福溪邊麵衝西海國方向隆重祭拜，祭拜時壘了九層塔。


  這一下子雙方都安靜了。


  馬忠的身份在中州國這邊是半公開的，而在西海國那邊則是完全公開的，他是楊家忠仆這事是無需置疑的，而他現在效力太子這事也是肯定的，他在這麽敏感的時間裏祭拜皇族人員，除了太子以外實在是想不到別的什麽人了，畢竟這些天西海國皇室的各位重要人物都健康著呢。


  也有人偷偷質疑馬忠此舉是做戲，目的是混淆視聽、讓別人都以為太子真的死了。


  但這種質疑不太被認可。如果馬忠真想製造太子遇害的假象的話，辦法多了去了，就像先前時那些種種似是而非的證據什麽的。如此隆重、正規的祭拜可不是鬧著玩的，詛咒皇族是重罪，是要誅滅九族的。到時候就算是太子出麵保他都保不住，因為這事已經超出太子、甚至皇帝的赦免權限了。


  馬忠為了保全太子而置九族於不顧？

  如果說假祭拜一次就能保證把太子送上皇位的話，馬忠真能幹得出來。但是，此次祭拜完全不具備這個效果，搞不好很可能把小皇子直接送上皇帝寶座了，而於太子來講沒有任何的好處。


  所以這次祭拜成了最後一根的稻草，西海國朝野上下基本都相信太子已死。


  麵對這一結論，各方反應不一。反太子派自然還是一個勁鼓搗著馬上讓小皇子登基，但他們的鼓搗力度明顯降低了，反正太子已死、其他幾個皇子都跟鵪鶉一樣乖巧，小皇子登基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了，於是他們不想基於一時了、不想把那些親太子派或者中立派逼得太狠，避免節外生枝。


  親太子派雖然痛心但多多少少還是抱有一絲僥幸心理，在沒見到太子的遺體之前他們還是不願相信這事。其中太傅楊簡槐是最堅定的不見棺材不掉淚派，他從一開始就提出要親自去福陽縣查看那具所謂的屍體、要親自驗看那具焦屍，現在依然不改這一表態。


  中立派雖然已經漸漸開始偏向小皇子一方了，但麵上依然保持中立，也主張先確定福陽縣那具焦屍到死是不是太子殿下然後再進行下一步工作。


  反太子派見此情形也就不再阻撓太傅楊簡槐的福陽縣之行了，但堅持要求增加幾個陪同名額。楊簡槐哪裏會不知道反對派的那點小心思，所以對增加的那幾個名額都分給反對派這事沒發表任何意見，隻是催著眾人立馬打點行裝、立馬啟程。


  以太傅楊簡槐為首的一行人從西海國都城到邊關、渡過福溪，終於來到了福陽縣。按理說西海國太傅這種級別的高官、重臣來中州國，中州國這邊是需要派出相應級別的官員招待的，但鑒於楊簡槐此行的目的是驗屍而是國事訪問，而且他沒有正式照會中州國這邊，於是中州國的皇帝假裝不知道，準備等楊簡槐他們驗屍完畢、根據驗屍結果再決定是派禮部去親和友善一下還是派兵部去武力震懾一回。


  京畿府那邊可以裝不知道，但福陽縣這邊不能不接待，於是周遠良本著謙虛禮貌、不辱國威的原則將楊太傅迎入福陽縣、送到國賓館中下榻。


  本來周遠良這個七品小縣令職位實在是低，給太傅他老人家打洗臉水的資格都沒有。但人家畢竟是福陽縣的一方父母官，楊簡槐這個異國太傅還真就管不著人家，於是基於抬手不打笑臉人的道理接受了周遠良的款待。


  款待過程中楊簡槐對這個年方二十歲的小縣令評價還不錯，從接人待物的態度到為官的業務水平再到詩書方麵的知識都比較賞識。雙方一深聊，發現楊簡槐在十幾年前曾跟周遠良他爹周培明大人有過兩次交流，雙方的感觀都不過，於是楊簡槐對周遠良的評價又升了一級，很不錯。


  周遠良熱情周到地完成接待任務後就離開了國賓館，楊簡槐沒提要看焦屍的事周遠良也沒主動提，就假裝楊太傅他們此行是來旅遊、避暑的。


  雖然楊簡槐先前時很急於見到那具疑似太子遺體的焦屍、很急於讓隨行的那幾個常年貼身服侍太子的太監宮女去辨認，但等他與焦屍的距離如此接近時他卻一點都不急了。不但不急，他甚至有點不敢去認屍了。


  是的，不敢，怕，素來行事果斷、勇敢的楊簡槐從未想到他今生竟會產生這種想法。其實這不能怪他，焦屍是不是太子殿下這個結論不但會徹底影響楊簡槐個人的命運、楊氏家族的命運，甚至會影響整個西海國的命運，在如此重大的事件麵前怕是人的正常反應，尤其是心係西海國國運的人更是會怕。


  楊簡槐努力地理清頭緒、平複心情，怕是沒用的，事情總還是要麵對。不過，處理事情總有個先後順序，那焦屍放那有不會跑，稍後再驗看不遲，楊簡槐現在還有另外一件事要做：審問馬忠。


  馬忠在楊簡槐抵達國賓館時就自己過來了，沒等著太傅大人派人去提溜他。


  楊簡槐看著規規矩矩跪在麵前的人，問：“馬忠，太子殿下真的薨了嗎？”


  “回太傅大人，太子殿下身體康健，隻是暫不在福陽縣，不能召見您。”


  楊簡槐暗暗鬆了半口氣，但卻也無法全然相信馬忠的話，至少在他解釋清楚全部事情前不能。楊簡槐的語氣越發嚴厲：“你好大的膽子，既然太子殿下康健，你前些時日祭拜的誰？你不知詛咒皇族是重罪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