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陷害

  金蟒縣城中某旅館樓下的小酒肆裏,安萍兒和路嶺對坐,一人麵前一壺酒,自斟自飲。


  路嶺的臉色不太好,但比先前在錢莊裏的暴怒狀態已經好很多了。費了好大勁查明一件事,就在自以為即將揭開真相時忽然來個掉頭大轉折,而且還是同一個案子連著發生了兩次轉折,任誰也無法平靜呀。


  簡直有種被戲耍的感覺,資深主簿路嶺很鬱悶。鬱悶過後路嶺終於冷靜了,冷靜地回憶著這個案子的始終,這一次次的轉折是不是有點太順暢、太準時了?

  要說這個案子中沒有人為幹預,路嶺表示不信。


  前一次轉折已經過去了,再想查找痕跡太困難了,路嶺將關注點放在這次的轉折上。首先,這次轉折的起因就很值得查一查。“安姑娘,你經常來金蟒縣押送嫌犯嗎?”


  “也算不上是經常,偶爾吧。”安萍兒早就知道路嶺會有此一問,回答得特別流暢。“我們福陽縣跟金蟒縣離得近,咱們騎快馬過來隻要一個多時辰,平常步行或者趕牛車的話也就大半天的路程。兩縣城裏的人交流比較多,嫁閨女娶媳婦的,常年往返兩地做生意的人就更多了。所以嘛,本縣有逃犯的話去鄰縣很可能就抓到了。”


  路嶺一點都沒明白安萍兒的這個“所以”是怎麽推倒出來的,但又不能說她完全胡扯,因為這個牽強的因果關係是以事實為依據的,他此前做準備工作時就發現有多起發生在福陽縣的案子的嫌疑人外逃後在金蟒縣被擒、反之亦然。


  “你們昨天抓到的那個嫌犯是怎麽回事?”路嶺不再跟安萍兒掰扯嫌犯為什麽都喜歡往鄰縣跑的問題,重點關注這個牽出西海國太子的案了。


  “哦,那個案子呀,家賊引來外鬼。金蟒縣有個小富商,前兩個月去外城做買賣回來時帶了個新買的小妾。富商他老婆打算規製規製這小妾,小妾不服,給幾個匪徒通風報信、然後合夥把那小富商家給搶了,聽說損失了不少。”


  “這種案子在福陽縣和金蟒縣這邊經常發生嗎?”路嶺看安萍兒的神色很是司空見慣的樣子。


  “倒也不是經常發生,應該說是發生這樣的事不奇怪。”安萍兒給路嶺詳細解釋說:“福陽縣和金蟒縣兩城商人偏多,賺了錢的人確實有興實業、做慈善的,但更多人是花錢享樂,比如買很多姬妾仆役。路大人,您想想,把那麽多大小老婆關在一個院裏,不出事才怪呢。”


  “後宅中女人爭寵這事很正常,可小妾勾搭外人搶劫主人家這事也正常嗎?”


  “說小妾勾搭匪徒搶劫的是那戶人家的家主和他老婆,一麵之詞不可盡信。”安萍兒稍稍向前湊近了一點點,八卦兮兮地對路嶺說:“昨天我不是負責押送那個小妾嘛,那女人跟我哭訴了一路,說她被人陷害了,說她根本沒勾結什麽匪徒、都是別人招來的,這幫人咋咋呼呼在宅子裏轉一圈、拿了東西就走,然後大老婆一口咬定是那新來的小妾勾搭外人搶劫,那富商也不是啥有情義的人,順著他老婆的意就報了案。”


  路嶺眉頭微皺。“既然是被冤枉的,那個小妾跑什麽呀?她這一跑不更坐實了她的罪名嗎?”


  安萍兒無奈地攤了攤手。“那小妾就是無知的鄉下女人,年紀輕,沒見過事,她哪懂什麽叫畏罪潛逃呀。一聽說當家主母給她扣了個這麽大的罪名,當時就慌了。別人再一攛掇,她不就趕快跑了嘛。就連往福陽縣方向跑都是別人給她出的主意。”


  “這個別人是誰?”


  “那小富商家三妻四妾的好多老婆,外加一些不清不楚的大丫鬟、小丫鬟,一堆人擠在一起亂嗆嗆,那小妾根本想不起來是誰給她出的這個餿主意了。”


  “……”那些老婆和那些丫鬟都有坑害、戲耍新小妾的動機,沒有以一敵多的本事的話她絕對是死路一條。


  “我覺得吧,雖然那幫子小老婆、大小丫鬟可著勁坑那個新小妾,但真正幫她逃走的是那富商的大老婆。”


  “為了坐實她的罪名?”


  安萍兒衝路嶺一挑大拇指,一副英雄所見略同的表情。“我覺得那小妾真是被冤枉的,不然匪徒搶完東西應該帶她一起走。把這女人留在那,難道匪徒就不怕她供出他們來?匪徒不在乎這人,說明這人根本不認識匪徒、沒啥可招供的。家主報案說這女人勾結外人搶劫自家,這是需要證據的,縣衙不會糊裏糊塗地直接判了。所以那家大老婆在高調指控新小妾後就偷偷監控她,發現她有逃走的企圖後就幫了她一把。逃逸被捕後這事就不簡單了,即使沒證據證明她參與搶劫也至少證明她逃跑,定罪就有名目了,畢竟她是富商花錢買回來的。”


  路嶺問安萍兒:“你可有證據證明是那富商的正妻協助小妾逃逸?”


  “這種深宅大院的,想進去和想出來都不容易。別說她個毫無根基的新買來的小妾了,就算是那些在宅院裏有點人脈、有些權力的小姐姨太太們想出門都且費勁著呢。沒有當家主母的默許和幫忙,那小妾,哼,她連院門在哪都找不到。”


  路嶺微微點頭,直到此刻他才真的相信安萍兒是捕快、她和周遠良不是拿捕快這事鬧著玩的。在麵對女嫌犯、女證人、以及女被害未遂人時,女捕快可能比男捕快更有優勢,她更能理解那些女人、而那些女人也更樂意跟她說心裏話。


  在承認了安萍兒的捕快身份後,路嶺對安萍兒本人的評價也升了一級。兩人坐在桌子兩側麵對麵說了好一會話了,安萍兒從身姿到語氣都很從容,沒有平常女子的扭捏、不安或羞赧。路嶺總有一種對麵坐著一位青年男捕快的錯覺,而且還是一位業務水平高、思維敏捷的青年男捕快,咄咄怪事。


  在讚賞完安萍兒後路嶺不禁又冒出一個疑問:是因為這個女捕快夠優秀所以才被指派來處理疑似西海國太子被害案嗎?

  路嶺回憶了一下,這些天他見過次數最多的捕快就是安萍兒,除了她之外路嶺幾乎沒怎麽見過福陽縣的其他捕快,就連魏捕頭也隻是見過一麵而已。刑部官員外出協助辦案時隻與該案的負責捕快聯係,這是很正常的,但此刻路嶺不知為何就是覺得不對勁。常年探案的經驗告訴路嶺,安萍兒在這個案件中所扮演的角色不正常。


  “安姑娘,福陽縣那邊正查著西海國太子疑似遇害案,將將要證實那死者就是祁耀青時金蟒縣這邊就出現一個疑似祁耀青的人,而且還用一個外逃嫌疑人把你們引來金蟒縣,你覺得這是巧合嗎?”路嶺定定地看著安萍兒,不漏過她一絲一毫的表情和動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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