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章 凶器

  重名不是什麽稀罕事,中州國人與西海國太子重名也不犯罪,但在中州國地界上發現一具攜帶有與西海國失蹤太子同名的私章的屍體,這可就不是小事了,至少在西海國太子行蹤確定、生死明晰之前不是小事。


  封鎖現場、驅散圍觀群眾,周遠良隻留安萍兒和劉先生勘察現場。


  劉先生例行一邊驗屍一邊講述給周遠良聽:“死者為男性,年齡在二十至三十歲之間,鈍器擊打頭部致死,除此之外死者身上沒有其它損傷痕跡。屍身被焚毀嚴重,隨身衣物和器物幾無存,除了那方私章外沒有任何能證明死者身份之物。”


  周遠良微微點頭,然後轉頭問安萍兒:“安捕快,可發現任何線索?”


  安萍兒遺憾地搖了搖頭。“這房子荒廢四年多了,雖然之前院門是鎖著的,可野貓野狗乞丐頑童的還是可以來去自由,屋中腳印雜亂、廢棄物眾多,沒有進一步線索前難以分辨哪些痕跡是凶手或被害人所留。”


  周遠良環視了一周,視線所及之處就有不知何時留下的篝火痕跡、不知名動物的幾根骸骨、以及一個破損嚴重的風箏,想從這些雜亂無章的痕跡中查出與命案相關的線索確實不易,至少在有明確指向之前很是不易。“可有找到凶器?不要局限在這屋中,前院後院、院裏院外的都找找。一擊致命,那凶器上肯定帶著血呢。”


  “找過了,沒有。”安萍兒剛才最認真找的就是凶器。“大人,凶器應該是被凶手帶走了,或者凶案是在別處發生的、拋屍於此。”


  “有可能。”周遠良認可安萍兒的這個猜想。


  劉先生沉思了一下,說:“安捕快,你過來看一下死者的頭骨。”


  安萍兒沒明白仵作為何讓自己去看屍體,而且明確指出是頭骨,不過她還是立馬就跟了過去,然後在劉先生的示意下看死者的後腦。


  死者的後腦有一塊凹陷,很明顯是鈍器重擊、頭骨碎裂所致。雖然火焚令死者的頭發皮膚都碳化了,但在一堆黑乎乎的碳化物中安萍兒還是發現了一些不尋常。她抬頭向仵作確認:“劉先生,你是覺得這凶器的形狀有些特別是嗎?”


  劉先生點頭。“雖然屍體被燒得有些變形了,但致命傷處的痕跡還算清晰。凶器應該是個平直之物,但寬度漸變,不像是普通的棍棒。安捕快習過武功,你可知道有什麽兵器能造成這種傷痕?”


  “劉先生應該是有所猜測吧,你想知道我的看法、兩項對照?”


  劉先生點頭確認了安萍兒的猜想。


  安萍兒再次低頭研究死屍。


  正如劉先生所說的,死者頭骨碎裂處的凹陷呈一端略寬、一端略窄的形狀。雖然最寬處與最窄處所差並不多,但對於技藝高超的仵作和細心的捕快來講已經足夠明顯了,他們敢於下結論說凶器不是普通的棍棒。但想進一步精確判斷凶器的話,這些表麵的觀察就不夠了。


  安萍兒提議說:“劉先生,咱們刮開頭皮看看裏邊的骨頭吧。”


  “好。”劉先生正有此意,於是就動手將死者頭顱凹陷處周圍的碳化物都刮去,露出白骨。


  焚屍的這把火還是小了些,不足以將屍體的骨頭也燒化,刮去毛發皮膚的碳化物後可以清晰看到骨頭碎裂的具體情形。


  安萍兒見周遠良也湊了過來,於是直接向周遠良匯報說:“大人,從死者頭顱的碎裂形狀來看,凶器是個長直且略呈錐塔狀之物,此物外邊緣有棱角,很像是一種兵器,鐧。”


  “鐧?”周遠良聽說過這種兵器,但對這種民間不常見的武器出現在凶案現場這事還是蠻意外的。


  安萍兒明白周遠良的想法。“鐧確實不如刀劍常見,但也不是什麽稀罕物。刀劍重量輕,誰都可以拿起來舞兩下。但其實論技巧而言,鐧才是最適合普羅大眾的武器。鐧都是純金屬打造的,甚重,隻要夠力氣將其揮舞起來就威力無窮,不需要太多的招式技巧。”


  周遠良微微點頭。普通棍棒磚石鍬鎬等物擊中頭部也能置人於死地,但死者的頭骨難以出現這樣明顯的、規則的凹坑。這個死者的頭骨凹陷明顯、痕跡清晰,除了因為凶手力氣足夠大以外還需要凶器足夠硬,要知道人的頭骨可不是紙糊的、兩項猛撞時足以崩斷普通的棍棒等物。


  雖然能在人頭骨上留下明顯凹坑的物體有多種,但用純金屬打造的武器是最有可能的,周遠良將其列為第一號凶器。“鐧這種武器民間並不常見,安捕快,你有何想法?能根據這武器鎖定嫌疑人嗎?”


  “很難。”安萍兒對此不太抱希望。“江湖遊俠鮮少有用鐧的,但在軍中將士中比較普通。另外,不能排除打鐵鋪中私造此物。律法中規定民間不得私造武器,但監管時更多的是檢查是否有人私自打造刀劍長槍等物,對鐧這種外形跟鐵棍很相近的武器很難檢查。打鐵鋪的人隻要一口咬定他在打製的是一根鐵棍就行,不會被懷疑,等到最後再偷偷地打製出外棱即可。”


  周遠良明白安萍兒的意思。等以後鎖定嫌疑人了可以用其擁有鐧來作為旁證證明其有罪,但無法利用鐧來鎖定嫌疑人。甚至都無法給出嫌疑人的大致範圍,因為能有機會得到這種武器的人太多了。


  現場勘查所得隻有這麽多了,周遠良趕快返回縣衙布置後續工作。


  一是要妥善保管屍身。萬一被害人真是西海國太子的話,人在中州國境內遇害本就是天大的事,如果最後連屍體都丟失了或在義莊中被毀了的話兩國宣戰都是有可能的,所以此事成了周遠良最先考慮到的。


  二是查明那方私章是否真為西海國太子之物。私章這種東西大同小異,那四個字可以相同但字體、形狀、細部特征、新舊程度等是很難相同的。除非有人刻意模仿他人的私章,否則的話總會找到一些差別。


  若能證明命案現場所遺私章與西海國太子的私章完全不同的話,那周遠良他們按照普通凶案來勘察、處理就好。


  但如果這私章長得跟西海國太子的私章一個模樣呢?


  那隻怕福陽縣攤上大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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