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章 指控

  劉先生一邊檢查著一邊向周遠良陳述檢查結果:“被害人曾嘔吐、腹瀉,進而四肢肌肉麻痹,身上這幾處撞傷痕跡很新鮮,應該就是在個把時辰前撞到桌椅等物造成的。”劉先生拔開被害人的眼瞼看了看他的瞳孔,然後又查看了一下他胸口處的抓痕。“被害人應該是中毒身亡,死前呼吸困難、瞳孔散大,這些劃痕是他覺得呼吸困難時自己撓的。”


  周遠良一進屋就已經注意到被害人身上身下的被褥甚是淩亂,這不是隨便掙紮兩下就能造成的。再結合劉先生的屍檢結果,可以判定從中毒到毒發之間隔的時間比較長。周遠良轉身問被害人的妻子高劉氏:“你丈夫在一個時辰之前就出現了中毒的症狀,為何沒請大夫前來救治?”


  “大人,民婦冤枉呀!”高劉氏也不管縣令大人這話究竟是什麽意思,先跪倒在地喊冤再說。


  “本官隻是問你為何沒請人救治你丈夫,冤從何來?”周遠良挺怕這種什麽都回答不明白、隻知道一個勁喊冤的當事人,實在是太浪費時間,而且有時候會誤導斷案。


  高劉氏痛哭流涕。“大人,民婦當時不知道當家的是中毒了,還以為是高家老夫人送來的棗糕不幹淨我當家的吃壞了肚子呢。誰成想呀她要毒死我當家的呀!”


  “說清楚點,誰要毒殺你丈夫?”


  高劉氏非常肯定地說:“高老夫人!高通判他娘!”


  周遠良甚感以外,這個連問題都不太聽得懂的當事人居然能直接說出來嫌疑人是誰,著實難得。但這隻是她的一麵之詞,周遠良還不能完全聽信,於是問高劉氏:“你有何憑證?”


  高劉氏哆哆嗦嗦地指著地上那半塊棗糕說:“這棗糕是昨天高老夫人派人送來的,我當家的就是吃了它才被毒死的。”


  “昨天送來的?”周遠良微微蹙眉。“你們家昨天沒吃嗎?”


  “吃了幾塊。”


  “昨天都有誰吃了棗糕?”周遠良的眉頭皺得更深了。


  “我們全家都吃了。”


  “那為什麽你們都沒事、隻有你丈夫被中毒了?而是還是今天毒發的?”


  “這……”高劉氏自然回答不了周遠良提出的這個問題,但看了一眼慘死的丈夫後她又有了力氣,開始嚎啕大哭。“除了她沒別人!我當家的不過是為人耿直說了幾句實話而已,高老夫人幹嘛要這麽歹毒的害死他呀?!她幹出這種醜事難道就許我們說嗎?!”


  “說清楚點,什麽醜事?”


  “高通判根本不是高老爺的兒子,是高老夫人與人私通的野種!這事在高家人盡皆知,這左鄰右舍的誰不知道?憑什麽我當家的說兩句她就要下毒手?!”高劉氏開始有點神誌不清了,嘶喊著:“她個殺千刀的害死我當家的呀!我跟她沒完!”


  “娘!”被害人的女兒趕快跑過來扶住她娘,母女倆抱頭痛哭。


  周遠良不知道這個高通判是誰,甚至不知道這個通判真是官職還是給人取的外號。但他留意到安萍兒和魏捕頭在聽說高劉氏的這個指控後麵色都有些變化,看來這個人是有些來頭的,周遠良決定回衙後再仔細詢問。


  為什麽不再繼續詢問高劉氏?看她那略顯癲狂的狀態就知道她此時腦子是糊塗的,她所說出來的話可信度已經不高了。


  勘察現場的工作基本結束,周遠良先行返回縣衙,劉先生和魏捕頭一起安排人將被害人的屍身送去義莊暫時安置,安萍兒則在附近溜達著找些個鄰居聊聊天。


  現在已經將近午時,正是家家戶戶做飯的時候。被害人家又是吵嚷又是捕快登門的,把鄰居們都吸引了出來看熱鬧。但他們中大多數人都隻是想看熱鬧不想湊熱鬧,所以一看捕快姑娘安萍兒溜達過來很多人就轉身回家了,隻有一個長相消瘦的中年婦女留了下來。


  這人顯然是有話想說嘍,安萍兒也不跟她兜圈子,直接問她:“這位大嫂什麽稱呼?”


  “叫我白大姐好了,或者跟他們別人一樣叫我白寡婦也行。”白寡婦指著被害人家說:“我是他們家鄰居,高翔跟我家死鬼是遠方叔伯兄弟。”


  “白大姐,高翔平時得罪過什麽人嗎?”


  白寡婦沒有直接回答安萍兒的問題,而是向安萍兒求證:“我聽高家媳婦在那喊她當家的是被毒死的,吃棗糕毒死的,是真的嗎?”


  “是。”被害人中毒身亡是事實、但究竟是吃了什麽中毒的還不能確定,安萍兒懶得跟她解釋就含糊地確認了。


  “捕快姑娘,那你就別查高翔都得罪過什麽人了,這事肯定是高老夫人幹的,是她下的毒。”白寡婦說這話時表情相當肯定,並高劉氏的態度不差半分。


  “你為什麽這麽肯定?你看到高老夫人往棗糕了下毒了?”


  “那還用看著?我們這幾戶的棗糕都是高老夫人派人送來的,不是她下的毒能是誰?”


  安萍兒略略有些意外。“高老夫人昨天也派人給你家送棗糕了?”


  “是呀,”白寡婦前後左右地比劃了一下。“給我們幾家都送了。”


  “你們家的棗糕吃了嗎?”


  “昨天就吃完了。”白寡婦氣鼓鼓地說:“哼!就那麽一小塊東西,還不夠我兒子吃兩頓的呢。真是小氣,越來越小氣了。”


  越來越小氣?安萍兒很敏感地抓了這個詞。“高老夫人以前也送東西過來?”


  “嗯,基本是按月送。東西什麽都也不太一樣,有時候是米麵糧油、有時候是海鮮肉類。這次的最差,就那麽一小塊棗糕,她怎麽好意思送的?要不是我兒子攔著,我直接就把東西撇出去了。我們家的日子已經過得夠困難的了,她居然還克扣我們家的東西。”


  安萍兒非常疑惑。無論是高劉氏還是白寡婦先前時都說棗糕是高老夫人“送的”,安萍兒覺得這是“贈送”的意思。但現在白寡婦又說“克扣”,聽著怎麽像是高老夫人負責分發附近幾乎人家應得的這些東西呢?

  贈送和分發這可是完全不同的兩個概念,雖然這事跟毒殺案也許沒關係,但安萍兒還是覺得先弄清楚比較好,至少能很好地理解被害人和高老夫人究竟是什麽關係。


  “這棗糕是高老夫人私家贈送的還是你們高家族中分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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