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祭司

  安萍兒扭頭看周遠良，想知道自家大人在如此多女子的目光注視下是何種表現。


  周遠良很淡定，麵無表情，直視前方，走自己的路讓別人看去吧。


  他是沒看到這些女人在偷瞄他還是尚書府中的丫鬟仆婦老媽子平常就這麽看著他導致他都被看習慣了？安萍兒有心想問問但沒敢。作為一名丫鬟，她不能打探少爺的事；作為一名捕快，她更不能去掃聽縣令大人的八卦。


  鬱悶，因為身份的問題。


  安萍兒一直覺得福陽縣的女子普遍都很是羞澀內斂膽子小，不太敢表露自己的情緒。她們至少是不如西海國女子，人家的姑娘敢於抬頭直視帥哥帥大叔。但現在安萍兒想修改一下自己的看法了，她們不是不敢看，隻是很少能遇到值得她們看的男子。


  今天有幸看到周遠良的人，你們的運氣很不錯。


  周遠良的個子並不特別高，屬於中等偏上。但不知是因為比較瘦還是別的什麽原因，他給人的感覺就是身材修長。身穿合體長衫、目不斜視、步伐沉穩地行走在人群中，玉樹臨風這個詞好像就是為此刻的他特製的。


  那些距離比較遠的人根本看不清周遠良的五官，但這英俊的身形也很值得一看嘛；而那些離得近的人就更有福氣了，可以仔細看看這位俊公子的眉眼。


  於是乎周遭的目光此起彼伏地投射過來。


  “咳，離集市還有多遠？”周遠良的聲音略微有點僵硬。


  噢，他不是沒看見也不是習慣了，他是解決不了、隻想快起躲起來。安萍兒一邊安撫著說“快了，出西城門後再走半裏地”一邊想辦法。不論是作為捕快還是丫鬟，她都有責任保護周遠良不受騷擾。


  鑒於對手都是女人，安萍兒覺得不適宜使用暴力手段，需要溫柔地解決問題。她不著痕跡地向後撤了半步，保持微微低頭的丫鬟標準姿勢，然後在捕捉到有目光瞥過來時她利落地扭頭，一個淩厲地眼神飛過去，命中目標。


  女人不許隨意看男人，這是好幾百年的規定了。既有寫在紙麵上的女子訓誡條款，又有無形的民俗、文化，約束力量顯著。即使有周遠良這樣的俊公子擺在麵前她們也不敢理直氣壯地看，隻能是偷瞄。


  隻不過是偷瞄的時間長短因人而異而已。


  “瞄”本來就不是個光明正大的動作，再加上個“偷”字做限定詞，很好地體現了偷瞄者的心有多虛。所以當安萍兒的淩厲眼神命中一名偷瞄者後，她嚇得立馬轉頭，再也不敢看過來了。


  效果不錯！


  安萍兒很滿意地扭回頭去開始尋找下一個目標，繼續用淩厲的眼神驅趕騷擾者。至於那些被嚇唬住的女人們是暗暗悔過自己的行為、是假裝一切都未發生過、還是在心中咒罵她這個潑辣的小丫鬟，安萍兒就不太在意了，反正不疼不癢的。


  別說，還真有兩個比較厲害的姑娘，被安萍兒飛了警告眼神後不但沒有低頭思過反而是狠辣地看著安萍兒。安萍兒能讀懂她們的意思：你就是個丫鬟你這輩子一直都會是丫鬟永世不得翻身的丫鬟你拽什麽拽？！

  安萍兒微微一笑不予理會。她的目的是要解除周遠良的被騷擾狀態，現在把這兩位厲害姑娘的眼神吸引到自己身上也是同樣效果，也算是完成任務。


  至於被詛咒會永世不得翻身地當苦命丫鬟這事嘛，捕快安萍兒表示沒有心理壓力，啦啦啦啦啦……


  在安萍兒的悉心保護下，周遠良終於感覺舒服了很多，順利抵達福陽縣的西城門。


  福陽縣的城西有條名為福溪的河流，雖然名稱裏帶了個“溪”字但其實這條河流相當寬闊，部分河段水流湍急。


  在千餘年前福溪流域便有了人、有了聚居地。慢慢的，多個聚居地發展、合並形成了今天的福陽縣。福陽縣建城之初選址時考慮了地勢、風水、交通、以及農林牧副漁各產業的需要等因素，但無論哪個方案都滿足同一個標準：離福溪很近。


  於是，一邁出西城門周遠良就看到了這條美麗的河流、以及河岸邊熙熙攘攘的人群。


  今天的天氣非常好，晴朗微雲輕風，鳥語花香，不冷不熱。福溪岸邊不但有各式貨攤，還有不少人坐在草地上，看景吹風喝酒聊天，愜意得很。


  安萍兒充當講解員。“福陽縣春季集市原本是春季的祭司活動，祈求風調雨順好收成。既然求的主要是雨水充沛適量，所以這個祭司活動便在福溪邊舉行，連河神帶龍王的一起拜。”


  “哦。”周遠良興致盎然，對福陽縣的觀感更加好。


  “聽說當年舉行祭祀活動的時候，不知從哪裏來了個自稱高人的家夥。他先是衝著福溪方向一通叩拜、一通亂舞，然後說自己剛剛跟河神通過話了，河神要求每年往福溪中扔下一名年輕美麗的女子，否則就不會保佑這裏的人。”


  周遠良微微皺眉，憂慮地看著安萍兒。


  犧牲童男童女、年輕女子以祈求鬼神保佑這種事純屬是邪魔外道、子虛烏有，但往往有愚昧民眾深信不疑，屢屢有無辜之人因此而喪命。萬幸的是這些邪教隻敢偷偷地作孽，不敢明目張膽地喧囂。周遠良不記得聽聞過中州國境內任何府縣有這種用人命祈求風調雨順的事。


  如果現在福陽縣真有這種陋習的話，周遠良不會坐視不理的。勸說也罷、動用縣令的權力製止也罷，反正他是不會允許任何一個生命因這種愚昧思想而被害。


  安萍兒看出了周遠良的憂慮，笑嗬嗬地說：“當時福陽縣還未建城，主持那次祭司活動的是福溪流域最大聚巨地的一位領袖。這位領袖聽了那妖人的話未置可否，隻是說‘福溪的水好、喝福溪水長大的姑娘個個都美麗，河神大人的這個要求太過模糊、我們不好執行。這樣吧，請您去跟河神大人談一下，討要個更詳細的標準’，說完他就使了個眼色，衝上來六七個壯小夥抓起那位高人就給扔進福溪裏了。”


  “哈哈哈。”周遠良很開心。


  “祭司人群等了好半晌也不見高人回來。那位領袖就說河神和高人一見如故、要留他多住幾天，大家不必等了。這事等高人回來再說吧，至今已經等了好幾百年了。”


  周遠良很讚許地說：“這位領袖很睿智嘛。”


  安萍兒苦笑著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