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要挾

  秋娘似乎並不意外於安萍兒會問這個問題,她很平靜地回答說:“栓子是小寶的親爹。”


  “這事郝二櫃知道嗎?”


  “郝二櫃娶我時我已有孕在身,當時我告訴他了這事但沒說孩子的親爹是誰。郝二櫃這人三教九流的認識不少,興許能打聽到我跟栓子的關係。”


  安萍兒嗬嗬了兩聲,說:“栓子在你家住了兩三個月了,郝二櫃不用打聽也應該能猜到了吧?聽說他不瞎。”


  “可能吧。”秋娘回答得很是輕描淡寫,就好像她們現在所聊的事與她無關一般。


  “確實很有可能。”安萍兒今天是有備而來、信心滿滿,所以她一點都不急躁,問詢被搞得跟閑聊天一樣。“郝二櫃猜到此事後沒跟栓子說點什麽?例如攆他走之類的話。”


  “郝二櫃曾說要給栓子五十兩銀子,然後讓栓子這輩子都不要再出現在我麵前。我跟他說不需要給銀子,隻要他肯寫下休書我跟栓子帶著小寶立馬消失,這輩子都不會再出現在他麵前。郝二櫃不同意,然後他就再也沒跟栓子說過話。”


  安萍兒微微皺眉,問秋娘:“你當年為什麽沒嫁給栓子呢?”


  “栓子家窮,他十二歲死了爹、十六歲死了娘,家裏邊那點瓶瓶罐罐都被他的哥嫂劃拉走了。我和栓子青梅竹馬,但我爹娘看不上栓子,非要把我嫁給金蟒縣一家富商的兒子。哼,他們當我不知道呀,那人不但體格弱而且腦子有毛病,我才不會嫁給他呢。我跟我爹娘鬧,他們就是不同意。索性我就跟栓子鑽了小樹林,懷上了孩子,那家富商自然不會娶我當兒媳婦。親事就告吹了。”


  安萍兒直皺眉頭。秋娘為了爭取幸福而勇敢鬥爭,這很好,但她所采用的這個方法可不怎麽聰明。姑娘家懷有身孕這事傳出去可很是有損她爹娘的臉麵,逼急了她爹娘殺了她都有可能。


  “我爹很生氣。他用二十兩銀子買通我們金蟒縣的捕快,讓他盯著栓子、隻用栓子做了不法之事就立馬拿下、然後以拒捕為名打殘他。”


  被女兒破壞了親事、掃了臉麵卻隻是盯著那個傻小子報複,絕對是親爹。


  “我聽說這事後趕快給了栓子一點錢,讓他馬上離開金蟒縣。栓子沒有什麽正經營生,平常日子裏跟金蟒縣的一些無賴地痞打過架也有點交情。都不用那位捕快找機會,隻要我爹肯出二兩銀子那些地痞就能把栓子打死。所以我就讓他趕快跑。”


  安萍兒很替秋娘著急。“他跑了你怎麽辦?”


  秋娘苦笑了一下,說:“確實很難辦,但我也不能看著栓子被我爹害死呀。”


  “然後你就嫁給了郝二櫃?”


  秋娘點頭。“我爹在金蟒縣中有幾處買賣,跟郝二櫃曾做過生意。栓子跑了後沒兩天郝二櫃來金蟒縣采買,我爹就拜托他在福陽縣幫我尋一門親事。郝二櫃當場說他尚未娶親、願意娶我。我爹同意了,然後逼我嫁到福陽縣來,眼不見為淨嘛。”


  安萍兒能猜到秋娘他爹是怎樣逼迫她出嫁的。“他用你腹中的孩子相要挾?”


  “是。”秋娘輕歎一聲。懷孕這一招並不高明,平白給自己增加一個弱點。當年若不是她爹揚言要打掉她腹中的孩子,她也不會萬般無奈地嫁給郝二櫃呀。


  “你說郝二櫃當時就知道你懷孕了,是你爹告訴他的還是你告訴他的?”


  “我告訴他的。我不想嫁給他,所以就偷偷跑去告訴他我懷孕了,希望他能主動跟我爹去要求退親。可是沒想到呀,”秋娘咬著呀說:“郝二櫃不是什麽好東西,看到我時他眼睛都直了,一個勁地說他不在意我有身孕、等孩子生下來他會視若己出的。哼,虛偽至極。”


  安萍兒眼珠微轉,故意刺激秋娘說:“你還未出嫁卻有孕在身、情郎也跑掉了,若不是郝二櫃適時出現娶了你,小寶未必有機會來到人世。”


  秋娘的嘴角噙著一絲冷笑,說:“是,郝二櫃肯娶我、讓我把孩子生下來,算是對我們娘倆不錯。但我洗衣服、做飯、屋裏屋外、床上床下的伺候了他六年,也算對得起他吧?現在栓子回來了,我隻是想讓郝二櫃休了我、讓我們一家三口能團聚。我說了什麽東西都不要、全都留給他,他還是不肯休我。他就這麽抻著我和栓子,折磨我們。”


  “所以你跟栓子都恨郝二櫃。”


  “我們確實恨他,但我們沒殺他。”秋娘很明白現在的處境對她和栓子都極為不利,但隻要沒有證據捕快們也拿她和栓子沒辦法。“我跟栓子已經商量好過段時間就帶上小寶逃走,躲得遠遠地。我們隻要能躲開郝二櫃就行,我們沒必要殺他。”


  “栓子也這麽想嗎?”


  “栓子恐高,他不可能站在山崖上打人、殺人。”秋娘很自信地一笑,說:“栓子很聽我的話,我不讓他殺郝二櫃他就肯定不會殺他的。這六年,栓子在西海國那邊跟著漁船出海,掙到了一些錢。我們可以找個沒人認識我們的地方,做點小生意糊口。殺人是要償命的,即使僥幸沒被官府緝拿也會一輩子不安心,不劃算。”


  “如果隻是想著躲開郝二櫃、你們一家子團圓的話,殺了郝二櫃確實不明智。但如果是為了得到郝二櫃的錢呢?出海捕魚六年能賺幾個錢,一家三口吃不了多久吧?”安萍兒一邊說著一邊觀察秋娘的表情。


  “掙錢的事有我呢,三口人生活不成問題。”秋娘抬頭環顧了一下這間屋,很輕蔑地說:“郝二櫃的父兄都嗜賭如命,他賺的錢大部分都被那兩人給搜刮走了。如果不是我讓他每次去臨近各府縣時留意當地的市場情況、根據需要販進販出的話,他能賺到錢買下這間破房子嗎?”


  “那個記錄本是你讓他記的?”


  “不然那個記錄本為什麽會在家裏而沒在祥和雜貨鋪或者是帶在郝二櫃身上呢?因為那個記錄本一直是我在用,字是我寫的。郝二櫃在外地時隻是把這些事記在腦子裏,回來後講給我聽。是我把這些信息整理出來,找出合適的時機、合適的貨品準備販賣。”


  聽著秋娘頗為自豪的講述,安萍兒相信這是真的,相信生在經商人家的秋娘很有經商的頭腦和眼光。那郝二櫃堅決不肯休妻的事也就好理解了,他不想失去秋娘這個美貌的妻子以及賺錢的好幫手。


  即使妻子的老相好住進自己家裏了他都不在乎?安萍兒不相信世間會有這樣的人,她不相信郝二櫃和栓子之間一點摩擦都沒發生。


  為了給寶貝兒子拿球,栓子敢爬梯子。那為了心愛的女人能重獲自由,栓子是不是敢站在山崖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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