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章 問題-答案-問題
安萍兒對周遠良說：“大人，這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我問過秋娘了，她說栓子是年初的時候來的。年初到現在，有l兩個多月的時間了，隻要栓子和秋娘有事他們的鄰居不可能不知道。我去打聽一下？”
周遠良單手撐在書桌邊緣上，沉思片刻，說：“不必去問鄰居了，直接問秋娘。”
“啊？！”安萍兒嘴角直抽抽。雖然秋娘是個爽快、潑辣的女子，但直接就這麽著問人家是否跟遠房表哥有那啥是不是也太缺心眼了？
“你曾問秋娘她丈夫死了為何她一點都不見悲傷，秋娘回答說她不想裝出悲傷的樣子。我想，秋娘不是不會偽裝，她隻是不想在你跟前偽裝。”
安萍兒挑眉，表示不明白為什麽秋娘會對自己另眼相看、不肯偽裝。
“你是捕快，你盤查她的事情隻是為了破案。所以兩口子沒感情、可能跟遠房表哥有私情這種事她敢於跟你承認，反正案子結束後你們再無交集。但那些街坊鄰居就不同了，整天地低頭不見抬頭見，任何隱私之事秋娘是絕對不會說給他們聽的，必定是隱瞞得極為嚴實。就算真的露點風聲出去，也是捕風捉影，你問了來也無用。”
“這個……好吧。”安萍兒很是為難，但還是本著服從的精神勉強同意了。
周遠良很滿意地微微一笑，抖開一把扇子搖了搖，問安萍兒：“今天你本想詢問秋娘但最終卻不慎透露了本不想透露的消息，你可知這是為何？”
“因為我太不小心了，注意力不集中。”
“這隻是表麵原因，實質上是因為你準備不充分。你沒有全盤考慮過該問什麽問題、怎麽掌控話題、更沒有想過如何應對被詢問人的提問，所以才會被動。”
安萍兒回想了一下先前的情況，點頭。確實如周遠良所說，當時安萍兒忘記了周遠良讓她問的問題而她自己又沒能及時想到新的話題，於是秋娘才能揪住“硬物”這事不放並最終追問出了山崖。
如果始終是安萍兒在提問、始終是她主導談話內容的話，秋娘沒機會發問的，更不會導致安萍兒說了不該說的話。
周遠良見安萍兒明白了自己的意思，就繼續說：“問詢證人、嫌疑人等任何案件相關人員是件很重要的工作，不是那麽簡單地想問就問的。你需要提前做好準備，提前預估一下談話過程，想好你要提的問題，然後針對被問詢可能給出的答複再準備好下一個問題。”
問題-答案-問題，安萍兒稍微有點被繞暈了。
周遠良覺得用個事例來說明一下會比較清楚。“比如說，你準備問某人在某日某時是否去過某地，通常來講答案有兩個，去過和……”
安萍兒搶答：“沒去過。”
周遠良微笑點頭。“對，去過和沒去過。然後你就要預先想好如果此人說去過你接下來要問什麽問題，如果他說沒去過你又該如何繼續。”
安萍兒的眼睛亮晶晶，為又學到一招而高興。
“注意，去過和沒過去隻是這個問題的兩個比較常規的答案，你可能會遇到比較特殊的情形。例如，被問詢之人聽了問題後一直哭泣、不肯回答，你怎麽辦？或者被問詢之人因為某種原因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否曾經去過，此時你又該如何處理？這些你最好能提前有個備選方案，避免到時慌亂。”
“呃，可能的情況也太多了，都需要提前做準備嗎？”安萍兒皺著眉頭表示有困難。
“盡量地多做準備，有備無患。當然了，有些情況確實是難以預計的，這時就需要你在現場隨機應變了。隨機應變是需要經驗的，這個你隻能慢慢積累，而多做準備工作是比較實際的。”
安萍兒大略的算計一下有點悲觀。“提問、根據對方的不同的回答而準備出不同的後續問題，如此一來……每種情況都有多種後續，豈不是要設想很多可能的答案、然後再準備很多很多的後續問題。”安萍兒皺眉、歎氣，做憂慮狀。
周遠良搖著扇子，很優哉遊哉地說：“所以你需要做足準備工作。在問詢涉案人員之前，你需要勘察現場、多多了解各方麵的情況，對案情有個大致的判斷。這樣你的預估就更具有針對性，甚至可以確定被問詢人一定會如何回答或一定不會如何回答。”
安萍兒狡黠地一笑。“如果此人恰恰回答了他本不該給出的答案也好呀，這證明他說謊、證明他有問題。沒準涉案人直接就變成嫌疑人了呢。”
周遠良讚許地點點頭，看來安萍兒是真的理解他的意思了，孺子可教。“好了，天色不早了，今天就到此結束。明天你自己尋個合適的時間再去秋娘家走一趟，探一探她和栓子的關係。”
“是，屬下告退。”安萍兒規規矩矩地離開了書房，長出了一口氣。先前她進書房時滿心的挫敗和擔憂，怕捕快職位不保，現在總算是雨過天晴了。周遠良沒強調說她犯的錯誤有多嚴重，也許真的就不影響該案的偵破呢。
沒有造成嚴重後果，這是安萍兒現在最大的希望了。
雖然後果什麽的還需要等到真正結案時才知道嚴重不嚴重，但看周遠良的反應好像並不嚴重，否則他哪裏還會有心情教自己“提前設想好問詢的各種問題”這一技巧。
“哼！早點教我多好，那不就不會犯這個錯誤了嘛。”安萍兒在祈望失誤的後果不太嚴重的同時也非常遺憾，遺憾於本該是很有紀念意義地第一次獨立工作就這麽著被搞砸了。
算了，遺憾也隻能是遺憾了，能從周遠良那裏學到本事也算是一種補償吧。
“咦？”安萍兒後知後覺地想到一個問題：既然周遠良認為此次失誤並沒有造成嚴重後果、反而是秋娘的劇烈態度轉變證明她有所隱瞞，那為什麽他還要對自己這麽冷冰冰地一通嚇唬呢？周遠良明明從一開始就沒有生氣，他隻是趁機欺負自己呀。“哼！太壞了有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