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章 可造之材

  翠葉山中大部分地方都是草木繁茂，但也有個別山坡因為是石頭而無法生長植物，光禿禿的。申鵬所說的山崖就是這樣一個陡峭而光禿的地方，在離山崖根三丈遠的草叢裏倒伏著一具屍體。


  那人死的很慘。頭顱扁了一大塊，臉上、身上有大量的血跡，右腳的鞋和半隻腳都不見了。


  周遠良讓捕快們不要靠得太近，避免破壞現場。他自己也隻是離著丈餘遠看了看，根據已經開始發黑的血跡判斷死亡已經發生有段時日了。“魏捕頭，派個腳程快的兄弟回縣衙一趟，請劉先生過來。”


  福陽縣的捕快衙役們此次是進山搜剿山賊的，沒想到會發現屍體，自然也就沒想著帶仵作一起來。這若是服毒自殺的一具新鮮屍體的話，周遠良可能就派人把屍體送回去讓劉先生檢查了。但現在這個場麵無法判斷是自殺還是他殺，而且這具屍體不完整，還是請仵作現場勘查比較好。


  捕快們散開來查找，在屍體前方不遠處發現了一個褡褳，有些東西還在褡褳的口袋裏、有些東西已經被甩了出來。魏捕頭指派了一個人守在那，先不要動那些東西。


  收獲最大的安萍兒，她找到了死者丟失的那隻鞋子，死者丟失的那半隻腳也還在鞋裏邊呢。


  確定周圍再無被遺漏的物品後，周遠良讓眾人輪流值班-吃午飯，順便等待仵作劉先生來勘察現場。


  午飯是周遠良早晨時讓縣衙的廚師做好了、由衙役背來的，燒餅、醃肉、鹹菜，已算很豐盛。在過去的十八年裏，安萍兒時不長地就要體驗這種在野外風餐露宿的生活，所以對眼前的艱苦條件完全適應。


  將燒餅橫向挖個洞，把鹹菜塞在洞裏邊，安萍兒一手抓著自製的餡餅、另一手抓了一小塊醃肉，左右開弓地吃。吃完醃肉，空出手來解下係在腰間的小水壺。喝口水，齒頰間滿是食物的香味。


  安萍兒很是滿足地輕輕歎息一聲。


  翠葉山離福陽縣城很近，安萍兒還沒吃完午飯呢劉先生就已經到了，開始勘察現場。安萍兒記得昨天時周遠良就說過要找時間讓劉先生教她屍檢、勘察現場的一些基礎知識，此時正是個現場教學的好機會，不可錯過。況且今天她遲到了，現在更要表現積極一點。


  於是安萍兒小跑了過去，在得到劉先生同意後蹲在了屍體旁不遠處。


  劉先生沒有馬上開始勘察現場，而是歪頭看著安萍兒將手裏的一小塊餅三口兩口地吃進嘴裏。他不禁調侃道：“安姑娘，胃口不錯呀。”


  安萍兒嘴裏的東西還沒嚼完呢，隻能含糊地答應著：“嗯嗯，還行，還行。”


  周遠良和魏捕頭此時正蹲在屍體的另一側，倆人對視了一眼，同時在心裏得出了一個結論：蹲在一具死相慘烈的屍體旁還能堅持把午飯吃完，這姑娘真是可造之材呀。


  “死者為男性，三十歲左右。”劉先生一邊查看一邊將初步的結論說給周遠良、安萍兒和魏捕頭聽。“致命傷是在頭部這裏。”說著他指了指死者頭顱上那塊扁下去的位置。“可以確定是被硬物撞擊所形成，有可能是被人用鈍器擊打的，也有可能是他從山崖摔下時撞到了石頭上。”


  安萍兒扭頭看了看石壁懸崖，很陡峭但又不是完全豎直，所以人從上邊掉下來時確實有可能翻滾、進而導致頭部磕碰到石壁上的一些凸出物上。


  劉先生摸了摸死者的頸部、脊柱、手臂和雙腿，說：“死者身上有多處骨折，肢體不全。”


  周遠良說：“安萍兒，帶劉先生去看看那隻鞋和半隻腳。”


  “劉先生，這邊請。”安萍兒把劉先生帶至了她發現鞋子的地方。“我發現的時候鞋子就是這麽倒扣著的。我用樹棍把邊上撬起來一點點、確認那半隻腳也在裏邊，然後我就沒再動它，一直保持原樣。”


  劉先生彎腰看了看那隻鞋，直起身來又環顧了一下周圍，搖了搖頭。


  如果是在一些平坦的地麵上發現屍體以及散落在周圍的物品或部分殘肢的話，根據散落的範圍能夠大致判斷出死者是從哪裏跌落的。但是很遺憾，本案的現場沒法使用這個方法。


  眾人現在所在的這個地方並不是平地，而是個有一定深度的大坑。也許是自然形成的，也許是早年間采石行成的，總之這裏的地勢比周圍要矮許多、而且越是處於中心處地勢越低。


  地麵不但不平，而且還散落了一些大小不等的石塊，另外還生長了一些低矮的灌木。石塊和灌木的枝幹都有可能在屍體跌落過程中或物品飛出的路線上進行阻擋，進而導致其變向，不能真實地反應屍體跌落的起始點。


  除了地麵情況不理想以外，山崖也情況複雜。


  準確地來講，此處的山崖是兩大塊山崖拚接而成。兩大片山崖之間有一個小夾角，屍體從哪一片山崖摔落都是有可能的。而這兩片山崖的上方各自連著山坡、山頭，那距離可就差得遠了去了。


  在這種複雜的現場環境裏，很多的勘察經驗都用不上。


  “把鞋拎過來吧。”劉先生見無法根據殘肢的散落情況來判斷墮落地點就放棄，領著安萍兒返回屍體所在地。


  安萍兒撿了根樹枝，用樹枝挑著鞋，返回。


  周遠良早前時就已經發現現場難以判斷死者的死因、以及具體的死亡地點，現在看了劉先生的表情就知道他也無法判斷。於是他讓人把那個飛出去的褡褳也拿過來，免得劉先生還得白走一趟。


  劉先生掃視了一眼褡褳，沒有發現，然後他又將注意力轉回到屍體上。“從腐爛情況來看，死者大約死了有半個月了。”劉先生繞到了屍體的另一側，看了看死者的頭部。


  死者的頭上帶有頭巾，頭巾後方有一個玉製的魚蓮巾環。這種巾環都是成對使用的，用於固定頭巾。而且根據死者頭巾帶的打結方式可知與這個魚蓮巾環相對稱的位置處應該還有一個巾環。鑒於頭巾現在仍然處於打結的狀態，可以確定缺少的那枚巾環八成是在死者頭部受到重擊時掉落的。隻要能找到那枚丟失的魚蓮巾環，基本可以確定死者摔落的路線。


  “找到另外那個巾環了嗎？”劉先生問周遠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