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 青絲綰發
蕭茵發間的碧釵落英斜斜滑了一下,“我一定要去見他。”她扯著天宇的手,語氣中不加掩飾的盡是懇求。
“你要去見他?”天宇冷笑了一聲,“所以你如今是為了去見他在求我麽?”
“我求你。”蕭茵仰著臉看著他,“我求你,帶我去見他。我必須見他!”
“你說,我不懂?”天宇連聲冷笑,“既是我不懂,那又何必與我多言。”說著甩了手就想走,衣袖卻被扯住了,“放開!”他頭也不回。
不願回頭看她為著別的男人而焦急的麵容,為了別的男人而緊縮的瞳孔,為了別的男人,而戴的發簪…
“主上…”蕭茵低著頭看不清表情,一雙手的關節處卻堅定地緊握得微微發白,“茵兒從不求你,從不。隻這一次。”
天宇閉了閉眸,“理由。”
“他將冥離這般大動作地扔下了青岩峰,必定是有了什麽變故讓他沒有了必勝的把握。”指節又緊了緊,“他若當真是想廢除了冥離一開始就不會回去,他既是回去了就是想保他。若不是情非得已,他又怎麽會有這番動作?那就隻有一種解釋,扔了冥離是為了要保全他,那他…”蕭茵咬唇,“他必定是抱著背水一戰以死相拚的心了…”
“…”天宇握了握拳,沒有說話,感覺到身後漸漸放開來了手,心中酸澀的那一塊開始放空,什麽也填不上的空洞。
“你若當真不願帶我出去,那我…”蕭茵慢慢鬆開了手,撫著發間的落英垂下了眸。
“你待要如何!”天宇厲聲打斷了她,麵上難得地浮起顯而易見的憤怒,“你究竟什麽時候才能把自己當一回事!你想著這個考慮那個,怎麽就學不會把你自己放在心上!死不死無所謂是麽?沒人會在乎是不是!”
蕭茵被他突然的怒意嚇了一跳,微白著臉,咬了咬唇還是開口道,“我知道…我也想過所有可能的後果,我也想過是不是自己太過衝動,想著那些我還沒有完成的使命沒有完成的事情!可是我做不到…”發間的釵落到了手上,垂散的發絲遮住了班張臉,晦澀的眸淺淺掩著,“我做不到!隻要想到從今往後哪怕有一點點可能,想到他會永遠離開我,再也見不到他,我就什麽也顧不得了。”她抬頭,灼灼的目光幾乎要將他燙傷,“即便我做不到立刻陪著他一起去了也要見他最後一麵,這樣的話過些日子做完了我該做的他該做的,我才知道該去哪兒找他…”
天宇看著她披散的頭發和灼眼的目光驀地有些想笑,最開始見到她的那一刻就是被她這雙眼惑了心。
蕭蕭鳳血,流若星辰…若星辰的又何止是殺人時飄落的鳳血,還有那雙總時不時忽閃著的眼吧…
自己最初動的那份心,花了十年來磨滅了它,如今這雙眸子又為了別人而生了執念時,他又如何能夠開得了口說不…
隻要想到從今往後哪怕有一點點可能,想到他會永遠離開我,再也見不到他,我就什麽也顧不得了…想著她方才說的話,天宇自嘲地勾了勾唇…
上前了一步握住她的手,指尖觸及的濕涼讓他唇角的笑意越發苦澀,微一用力掰開了她的手,取出了被深嵌入手心的發簪,溫熱的發簪在掌心漸漸變冷,他低頭看她,“我盡力帶你出神醫穀便是,你又何必這般逼我。”
“我…”她有些茫然若失地抬頭,瞬間又低頭不安地看向他的手心,或者說,被他握在手心的發簪,落英…
他斂去了唇角邊始終苦澀的笑,眼中不易察覺地浮起點點的痛色。一隻手將發簪放入懷中,點住了準備有動作的她,微微一笑。
蕭茵被他這麽一笑笑得心頭一顫,莫名的有些心虛地垂了眸子,顧不得問他為何要點自己的穴,不敢問他為何會收起自己的簪子…
微涼的手心觸上她的額角,緊接著在她的發間錯落,他,竟是在幫她綰發…
說不清道不明的酸澀浮上心頭,她從未想過會有這樣的一日,在這樣的陽光裏,他以這樣的神態為她綰著發,用著別人送她的發簪,且她的心裏滿滿擔心著的卻是那個送她發簪的人…
“主上…”她沉默了許久終於開口,可開了口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麽,於是隻叫了這麽一聲變又陷入了沉默。
天宇看著她的發隻當是沒有聽見她的這一聲喊,神情間的專注沒有被垂著眸的人看見,隻怕若是他自己見了也會驚詫,原來他也可以有這般複雜的情緒。
天宇見著在自己胸口前方的人兒,拚命抑製自己想將她攬入懷裏的衝動,隻因著她方才那一聲沒有說完的話早已然判定了他遠遠出了局,再也沒有伸手的資格。
人總是這樣的,在你隨時有那個資格的時候從不覺得珍貴,也不懂得去珍惜。偏偏突然有一天,連通知都沒有被通知就驀地喪失了放在手邊隨時可以握住的資格,那時候,連後悔的心都不敢有。
一後悔的話,會做出些什麽隻怕是連自己都不敢去想像吧…
隨手解開了她的穴,對上她磨蹭了半天才抬起的臉,麵上已然又是往日裏的那幅淡漠冰冷,全然不見了方才的一絲複雜。
“這麽大個姑娘了,總也學不會好好綰發,好不容易得了這麽一枚珍貴的簪子,怎麽著也得挽個漂亮的發髻不是。”他語意淡淡,似乎隻是在說著再平常不過的囑咐,絲毫不覺得這些話與他這幅天然冰山的模樣有任何格格不入的地方。
她神色微動,動了動唇還是一句話都說不出,除了那一句叫了十多年的“主上…”她當真已經大腦空白到想不出任何想要說的話了…
有些事情,過了那個時候,當真是再也找不回當初的心境了…
隻偏偏,總有人引著當日的人,卻回不了當日的心。
“主上,你該懂得。茵兒此時此刻之所以會與你站在這裏說著這些話,隻因為那個遠在青岩峰,危險不可知的人。”蕭茵低著頭,還是狠著心開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