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踏星摘月 劍招初成
邵珩盤膝坐於靜室正中一蒲團之上,頭頂正上方百米洞口處灑下些許餘暉,天地元氣源源不斷從身上萬千毛孔中鑽入奇經八脈,又經心法洗練以精血煉化成丹田真氣。
他已在這靜室內修行了半個多月,期間太皓真人僅在門外停留了一次,除此之外竟未與之相見。邵珩此時丹田中已修有八口真氣,第九口真氣也已然隱隱成形。
邵珩頭頂浮生著三道雲氣,如雲湧、似水流,三道雲氣倏然一收,紛紛鑽回泥丸宮內。邵珩功法一收,睜開眼吐出一口真氣,見這口真氣晶瑩如水、靈動輕盈,氣機變幻皆玄妙無比,便知這第九口真氣已是成了。
不過半個多月,他潛心修習這《玄元存微歌》,有如此成績,不僅是邵珩天資過人,更是他沒日沒夜皆投身於修煉中方有所得。
修行之道,雖重天資,但勤之一字更是不可或缺,亙古之理也。
邵珩收回這口真氣,返回丹田,其內九口真氣如九九歸一,在丹田遊轉成一處,似有靈性一般,自如悠閑。
邵珩本對那《萬象幻星決》見獵心喜,畢竟他早就對存微山之精妙劍訣向往不已,但他除了一開始是強忍修習《玄元存微歌》外,之後竟也是不知不覺沉浸在道法精妙和修煉帶來的奇特感覺之中。
不過到底一口氣修煉了十數天,此刻身體不覺疲憊,但心神有些倦怠,此時靜室又無他人,邵珩嘴角牽笑,懶洋洋地伸了個懶腰,幹脆成“大”字形躺在冰涼的青石磚上,仰望著那一方小小天空,複又以右手枕在後腦,看著頭頂帶上些許紅色的如煙雲霞。
“也不知其他幾位師兄弟如今如何了?想來周師兄一定也已是養氣期了,不過他們一定沒想到我也這麽快就追上了……師祖叫我在這紫玄洞內修行一個月,是否也是想讓外人暫時無法發覺我的修為?不過師祖他老人家為何不問問我怎麽破關的呢?糟糕!這麽多天過去了,也不知道蕭姑娘有沒有去守一殿找過我?她要是去了沒找到我,會不會又和小時候一樣生起氣來,到時候我卻要好好給她賠罪。”邵珩想到蕭毓心裏就是一跳,不由暗歎:“我這是怎麽了?”
邵珩自小習武,喜於遊樂,於男女一事上本來頗有幾分遲鈍,蕭毓卻是他邑都那場沉痛災難中的一抹難得的亮色,同沈元希於他而言亦師亦友一般,蕭毓對於邵珩而言也是意義非凡。那日峽穀重逢,月下美人本就令人遐想,又和幻夢中場景融合,邵珩自那日起情根種下,竟一時不自知。
邵珩又胡思亂想起其他來:“也不知道上官師弟過得好不好,下次要去紫霞峰看看他去,太嶽師伯祖會不會很嚴厲?”
在紫霞峰上鼻青臉腫的上官誠泰要是知道他邵大哥如此掛念他,大約也要痛哭流涕了。太嶽師祖哪裏是嚴厲?簡直是殘暴好麽?拿著根粗棍子攆著自己打,簡直如村婦發飆一般,一個不小心就會被重重挨上幾下,比那個什麽重音塔裏的傀儡還痛。
清孟真人在一旁看得都有些發虛,又對上官誠泰的承受能力頗為吃驚:“師尊下手雖重,但皆是控製了力道,每一下皆打在這小子氣機不暢的地方上,是想以外力磨煉誠泰體內元氣,甚至是想進一步激發他潛能,但是他能每日裏承受到如此地步,卻也是我沒料到的。”
“清孟!發什麽呆,帶他再去繞著紫霞峰跑三圈,跑不完今天沒晚飯吃!”太嶽真人吹著胡子怒喝道。
清孟真人打了個激靈,回過神來,對著弟子目露同情之色:紫霞峰既是存微主峰之一,方圓百裏不止,炎炎夏日的黃昏,還要跑三圈,上官誠泰又尚未能完全辟穀,每日裏體力消耗甚大,不讓吃晚飯簡直對這小子而言就是酷刑。
不過同情歸同情,清孟真人也隻能帶著他去繞山跑圈去了。
當然,邵珩自是不知道上官誠泰的水深火熱生活,他幾日來不眠不休,今次一放鬆,竟不知不覺睡了過去。
說來也怪,自那日遇見蕭毓之後,邵珩再未夢到那一方毓秀山林和那湖畔倩影。
待他醒來,頭頂已是漫天星輝。
今夜萬裏無雲,月亮尚未露臉,星光熠熠如明珠,山風傳來些許甜香,令人心曠神怡。邵珩不由自主朝上伸出左手,竟似孩提時代想去接那星輝。
星輝無形無狀,如何能接住,邵珩自嘲一笑,正待放下手,卻突然一滯,左手五指張開舉在半空,正好將頭頂洞口遮住,五個手指如五柄利劍,將星空分成六個區間,那點點星光正以某種玄之又玄的軌跡緩緩移動著。
邵珩不過看了一會,便覺神思有些發脹,當即坐起,有些吃驚地揉了揉太陽穴,又抬頭看了看頭頂通天之處,不一會又有些心神陷入,喃喃道:“法陣?”
突然,他腦海如劃過一道閃電:“是了!師祖之前還傳了我劍訣,正是叫《萬象幻星訣》!”
邵珩一拍腦袋,此前他沉醉於修煉,竟一時忘記了此訣,當即盤膝而坐,雙手抱元,心神沉入泥丸宮內,刹那間如置身無垠蒼穹,星辰流轉,而一抹白色人影正於星辰之下持劍而舞。
那人腳踏星光,步伐看似緩慢卻又極快的變幻著,手中長劍劍指星辰,同周天星辰彼此隱隱相接,每一劍遞出皆迎合頭頂星光,劍光如雪,流光偏偏卻美輪美奐。
邵珩呼吸好似停了一般,如癡如醉觀摩,那劍勢時而如那存在了千萬年的冰冷星星,無欲無情凝視人間,任山河流轉變幻,依然遵循亙古不變的軌跡無聲無息地循環往複,透露出天道無情;又時而如走到生命盡頭的星辰要迸發出最後的璀璨光華,熱烈奔放、一往無前。
《萬象幻星訣》合計二十八式,正對應周天二十八星宿,每一式又按周天星辰各有種種變化,可以說囊括千百種,無一不是精妙之極。這劍訣和《玉泉逐光劍訣》皆為玉泉峰一脈所傳,尤其是《萬象幻星訣》,因是太皓真人的師尊所創,整個宗門也僅有太皓真人以及其弟子學過,就連掌門太微真人也僅僅觀摩過而未曾修習,不過如今又多了一個邵珩。
邵珩在腦海中觀摩了三遍,心中頗有幾分躍躍欲試,當即取出癸雲劍演練起來。
初時,他還覺得頗為順暢,然而不過演練了前三招並其中十數個變化,就覺得體內真氣有些凝滯,隱約覺得自己練錯了。
他來來去去試了好幾次,皆未找到要隘,不知自己錯在何處,隻覺此劍訣不該是這樣的。
那《萬象幻星訣》乃前任掌門觀星有感,方創下此劍訣,劍意有如浩淼蒼穹,如古神凝視人間,劍招劍意皆需迎合星辰流轉之道,亦有步伐對應相合。
邵珩方才隻演練劍招,卻忽視了腳下,自然是徒有其表。
過了好半天,邵珩練得是滿頭大汗,也僅僅將招式練了不算生疏,但是使出來時卻總把癸雲劍使得歪歪扭扭不得要領,或者是岔了氣息打斷了動作。
邵珩心中生起幾分躁意,他本就在這不大的靜室裏修行大半個月,雖說之前煉炁並無不適,但他骨子裏透著幾分閑散,不喜束縛。此時練劍不順,天氣又頗為炎熱,到底一時覺得心中煩躁。
他雖心底煩躁,但修養卻令他做不出什麽出格之事,隻是長長吐出一口濁氣,帶著幾分頹然的歎息歪倒在地,隨手將劍丟在冰冷地青石磚上,發出清脆的“當啷”聲。
靜室內地板上皆鋪著沁涼的青石,邵珩坐在地上,心中鬱氣散了幾分,心道:“是自己急躁了,不然等一月之後出關,去歸元峰的藏書樓再觀一觀其他劍術,或許可觸類旁通。”
藏書樓包羅萬象,存微山或許不是神州曆史最悠久的修真門派,卻絕對是藏書最多的修真門派,而存微山又是神州三大“劍道聖地”之一,藏書當中尤其以各種劍經居多。
書樓分五層,內門親傳弟子有權限進入藏書樓前三層取閱書籍。
邵珩想了想之下,打算過會繼續修煉《玄元存微歌》,不過到底心裏有幾分不甘心,有些撒氣般地將蒲團隨手一丟後就打算將癸雲劍撿起,結果手指觸摸在冰冷的青石磚上時,突然好像摸到什麽。
邵珩人微微一僵後,又摸了幾下,麵上浮起幾絲怪異的神情。
說來奇怪,紫玄洞內其餘地方皆鑲嵌有拇指大小的夜明珠,就算是夜間也亮如白晝。唯獨這間靜室內,沒有任何明珠點綴,也無其餘照明之物。
邵珩突然從儲物袋中摸出一顆亮晶晶的東西來充作照明。
外門前十均有獎勵,邵珩除得了一樣百脈品的靈器定風珠及幾枚固本培元的丹藥外,就是得了好多元晶和俸點,發了一小筆財。
那定風珠雖是百脈品靈器,但也頗有幾分來頭,相傳是上古神祇之物,但因遭大劫破碎、器靈消散淪為下等靈器。
隻是此物雖來頭不小,作為靈器在外界也算有些小名氣,但如今也隻能抵擋風暴、定風捉雨,作為輔助之用,並無攻擊和防禦的能力。所以邵珩得到之後也隻放在儲物袋內,並未取出。
這定風珠通體淺藍,如碧空之色,於夜色中也散發著不弱於夜明珠的光輝,更為柔和、清新。
邵珩此刻幹脆以它照在地上,終於發現地上玄機。
隻見癸雲劍所在的青石磚上印著一個極淺極淡的腳印,若不是邵珩以手觸之,絕難發現得了。那腳印同自己大小仿佛,正是一般成年男子的腳印,邵珩心底一動,拿著定風珠四處摸索起來。
果然,沿著那石磚旁,邵珩陸陸續續找到其他許多個腳印,皆一般無二,隻是方向略有不同。粗粗算來,整個靜室內的地磚之上皆布滿了腳印,有些地磚上甚至有數個腳印互有重疊。
邵珩將整個靜室翻了個遍,心底已然猜到。他站在靜室正中央,抬頭觀天:那頭頂哪裏是自然星空,分明是以陣法布置的周天二十八星宿!
隻因白日並不顯露,夜晚邵珩又極少觀察頭頂,竟是此時細看下才發現其中奧妙。
頭頂是以周天二十八星宿排成的法陣,腳下這腳印自然也是與《萬象幻星訣》相匹配的步伐!
此步名曰“踏星摘月”,同樣是前任掌門所創。
邵珩閉上眼睛,他心中已將方才所找的每一個腳印都印入腦中,一點點將所有腳印拚湊在一起,排列如圓形,內中亦有種種奧妙。他對應周天星宿,很快找到了和終點皆匯合在一處,當即微微一笑,信步踏出。
初時他速度並不快,直如閑庭漫步一般,在靜室內緩緩移動。漸漸地,邵珩身形速度越來越快,且變化無窮,如形成流轉,一會飄至角、亢之位,一會又移至翼、軫。而之後,再無法看清他的身影,也無法依據星羅算數推斷他的方位,好似與周天星辰渾然一體,無跡可尋了。
突然,靜室內清冷劍光乍起,如蒼穹萬象,如星辰流轉,劍光由少變多,由疏轉密,彼此交織,逐漸幻化成一片無垠星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