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 多情書生
“公子此言當真?”柳媚兒聽了大喜,反複確認。
見對方喜上眉梢,潘景心中有了底,“確無虛言,隻待娘子應下,我立即為娘子贖身。”
柳媚兒此時隻想去拜拜菩薩,一定是上天聽到了她的禱告,才派了潘生來救她。
她放下琴,走到潘生麵前,跪在他腳下,向他磕了三個響頭。
潘景不解其意,彎腰伸手欲扶,她起身道:“願意。公子所求,正是妾所求,自當從命。”
“願意就好。贖金多少?我就這就去為你贖身。”潘景扶她起身。
柳媚兒隻道:“公子稍等。”走到窗外叫了她的丫頭進來。“紅兒,快去叫媽媽過來。”
她又走到自己的梳妝鏡前,拿出一個幾層的百寶箱,從裏倒出些金錠子交於潘景。
潘景手拿錢財,皺眉相問:“這是何意?我贖娘子身,為何娘子要與我錢財?是怕我沒錢不成。”
柳媚兒展顏一笑,“公子千萬莫誤會,這是妾的一點心意。妾的身份特殊,作自由身所需銀錢是他人的幾倍。妾知公子是讀書人,錢財都用在讀書上了,手上能動用的現錢不多,隻等公子日後有了前途,再還與妾也可。”
潘景聽她如此說,眉頭舒展,是他誤會美人了。不過,聽其聲,這贖金恐不是個小數目,他身上隻有個五十兩銀左右的銀錢,再多是沒有的。
美人果然是善解人意啊!
他心中感慨。
兩人深情相視,潘景心中有一種拔開雲霧見月明的豁然之態,詩意上湧。他看到旁邊的書桌上有鋪開的紙、筆、墨,在美人想要依靠過來之時,轉身離去,走至書桌,也不坐下,揮起衣袖,提筆在紙上沙沙書寫。
柳媚兒跟在後麵,看著紙上的字,輕念出聲,念完之後臉已紅如海棠色的胭脂。
花樓的呂媽媽推開門,本想高喊一聲,叫她什麽事兒。當看到一對壁人,郞情妾意地作詩念詞之時,及時收住了聲。
柳媚兒是一年前自賣其身到她們的玉堂樓。她們這裏隻是個不入流的小縣,進進出出的客人們都是些泥腿子出身,樓裏的其它姑娘,除了幾個拔尖的讀過些書、識得些字外,其它的全是睜眼瞎,那些自恃有身份的客人們從不點這些姑娘們作詩陪酒。樓中賺錢的大頭還是這些識字的姑娘們。
有才情的姑娘們,不論年齡多大,都是香悖悖。年輕的時候是樓中的頭牌,享受眾人的擁戴,年老的時候,可以教導樓中的年輕姑娘們,把自己的所學傳授出去,也不失為一個謀生的法子。
呂媽媽觀這個柳媚兒,性情穩重,有多少的貴公子富家老爺來贖她,皆是不願意。也好,多留在這裏一日,慕名而來的客人就越多,她也可多賺些錢來補樓中的虧空。
她這花樓是官營,每月按時繳稅,以往生意不好的時候,光每月的繳稅就是一筆很大的開支。
自從有了柳媚兒這個活字招牌在,替她攔了多少生意,沒見鄰縣的客人也常來光顧嗎!
呂媽媽每日裏做夢都能笑醒,不枉,她花了大價錢留住了搖錢樹。
看著左前方的一對璧人,呂媽媽心中有些憂慮。從柳媚兒入樓以來,極少有客人能到她的樓中一敘,更別說是進她的屋子裏參觀。此刻,她不僅領了個人進來,還領了個俏書生,看樣子,文采還不低。
若是柳媚兒有了自由身的打算,她到底是留呢還不是不留她呢?
潘景寫的盡興,把胸中的詩意一股腦全抒寫了出來。恍然間抬頭,見門口站了個年約四十的大娘。
“你是?”他問。
呂媽媽醒神,作勢退出道:“是我的不周,原想著我家姑娘叫我有事,不成想,你們正情意相濃。你們繼續,我先回避。等你們忙完再叫我不遲。”
柳媚兒出聲阻攔:“媽媽且慢,潘公子有事同媽媽細說。”
呂媽媽收住腳,諂媚走到潘公子麵前,柳媚兒退出房門。
“不知,公子叫奴何事?是我家姑娘服侍的不周,還是茶水不合公子的口胃。”呂媽媽觀察著客人的神色,千萬不要是她想的那樣。
“媽媽,請坐。”潘景替呂媽媽倒了杯茶。
呂媽媽心有戚戚然做下,心想壞了,不會是她想的那樣,要為她家媚兒贖身了吧!“公子,有話好說,你這樣,倒叫奴受驚。”
“媽媽勿急,聽我慢慢道來。”潘景規矩地向呂媽媽行了一禮,“媽媽,我今日前來,是想為柳娘子贖身,請媽媽同意,贖金多少,盡管說來,以補償媽媽養女之幸苦。”
心中所想應驗,呂媽媽臉色極端不好,麵對潘生硬是擠出一個幹巴巴的笑,“潘公子之意,奴自當成全。隻是我這女兒是我的心頭寶,養的極為不易,我這做母親的看不得她受累吃苦,也做不出那棒打鴛鴦之事。所以,這銀錢方麵自是比樓裏其它姑娘要貴些。”
“媽媽隻管放心開價便是。”潘景豪氣一揮手,從袖中取出幾個五兩重成色極好的銀錠子放在呂媽媽麵前的桌子上。
看著桌子上銀錠子,呂媽媽幹脆心一橫,伸出五指,報出了個天文數字給他,“隻要公子出得其這個數,我這女兒以後公子的人了,隻求公子以後善待於她,勿要隨意打罵。”
呂媽媽伸出的五指,被潘生理解為是五十兩,當即喜滋滋地從身上再次取出十幾個銀錠子放在呂媽媽麵前。
呂媽媽搖頭,“公子,是五百兩,不是五十兩。”
一下子翻了十倍,潘景這才理解柳媚兒先前話中的意思。這,這叫他如何拿得出手。
他家中靠著良田與鋪子一月的純收入也才區區不到二十兩,一年到頭二百兩出頭的淨利潤,已是縣中有頭有臉的人家了。但這些銀錢拋去每日每月裏的支出,就所剩不多了。若是生了病,立時幾十幾百兩就沒了,更別說他的讀書嚼用了,更是燒錢。
潘景不像其它紈絝子弟,不了解家中情況,胡亂花用,今兒個請客吃一頓鈑,明兒個賭詩又輸出些,全然不知家中父母的艱辛。
他從小讀書讀史,最見不慣這等不孝之人。本朝又以孝道為重,若是不知回報與感恩,隻一味索取,不如不養。
他常交往的二人,也是知進退守禮之人,除了文人雅士間的來往,其它的從不沾染。
但這就難了,想要拿出五百兩,對於他來說難如登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