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 多情書生
清晨,潘景從宿醉中清醒,捂著腦袋眩暈了一會兒,分不清今夕何夕,等看清了屋中的擺設,才回了神,晚上到家少不得又要被家中父母嘮叨一回了。
“潤洲兄,起床了嗎?”門外的李東君敲門。
“李兄,稍待,吾片刻就好。”潘景穿衣服,就著木架上的水盆裏的水淨了臉,就打開了房門。
“時辰不早,咱們得去上課了,晚了,免得又要挨夫子的罰。”同行的另一行說。
三人匆忙間胡亂吃了早飯,便徒步去了鬆山書院上課。
潘景是書院中的熱門人物,其詩、詞、書、文遠高於同齡之人,是夫子重點關注的對象,也是本縣最有可能高中之人,集於全縣的希望於一身。
江豐縣是大氏國的一個不起眼的偏遠小縣,百姓除了知道本縣的縣令是誰,其它的一概不知,更別說是今年年號是什麽,皇帝是誰的問題。
縣雖小且偏,但其處於貫穿南北的大運河沿岸,來往商旅較多,帶動了本地的經濟,是以,本地也算是一個略為富庶的地方了。
隻是有一個不足之處,本地的讀書人少,讀出功名的更少。百年時間,一共隻出過三個同進士,本地縣令算一個,其它兩人早已作古。
沒有讀書人,是縣尊的心病,若是本縣能再出一個麒麟兒,他將全力栽培他。潘景目前就是縣尊大力栽培的對象。
縣尊姓李有一子,字東君,學識不好不壞,水平中等,比起年輕時候的他,差得遠。昨晚就是這李東君攜著他爹看中的可造之材潘景喝花酒去了,有那嘴啐之人看到了李公子帶著潘景進了有名的花樓,便把此事以口口相傳的方式故意傳進了縣尊的耳中。
縣尊忍著怒氣,親臨書院,等著三人下課之後,親自對潘景耳提麵命一番。
潘景在書院被先生與縣尊雙重教導教育了一番,大意無非是不要忱於女色,貪於享樂之類。他回到家,又被嚴曆的父親叫住整整訓話了一個時辰,後被過來說開飯的丫頭給打斷,此事才算了了。
潘景回到房間,打開,準備溫習白天所學。等打開了,看著上麵的字,他的思緒又放飛了。長輩的諄諄教導言猶在耳,但總是忍不住回憶昨晚的對詩場景。
他自恃才華無人能比,便目中無人、傲視他人,總喜歡做恃才淩弱之事。但昨晚,一名小小的花娘所作的詩詞就叫他無地自容。
不外乎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江豐縣不大,論詩詞文章無人超越他,如今有了這麽一個才女,潘景便想將其收入身邊,也好與其比才論文,作那紅袖添香之事。
越想越覺得此事可行。
潘景合上書,到了爹娘的院子,說明自己的來意。
潘父嚴詞拒絕:“不行,我們是正經人家,怎麽能納一個風塵女子為妾。況你並未娶妻,先納妾於禮不合。回去吧!此事不要再來煩我與你娘。”
潘景看向他娘,他娘對他搖搖頭,潘景退一步爭取:“不納妾,先作丫頭,等新婦進門,再添作妾室也可。”
“不管是作妾與作丫頭,我們潘家百年清譽絕不允許一個賣笑之人進府。這叫外人怎麽說,說我們潘家表麵清高,實則連風塵之女都敢迎進門的倡門之地。”潘父厲聲指責。“好好讀你的書罷,若是再提什麽風月之事,看我不打斷你的腿。”
事情再無轉寰的餘地,潘景拱手離開:“爹娘安息,兒告退。”
“等等。”潘父叫住他,“這是你的書童,府上管家之子,潘仁。你一並帶走。”
潘景一進門就看到父母與一個總角小兒在說話,還以為是在訓誡下人呢!誰知竟是他的書童,潘景向父母告罪:“父親,兒已有書童。若再添一書童,恐會讓人攻訐,請父收回成命。”
“誰說你有兩個書童。你天天跟著狐朋狗友喝花酒,不務正業,定是書童教唆。今為父替你尋了管家之子做書童,以前那個書童為父打發他去做些別的事。”潘父端起茶輕呷一口,看著下首還未離去倒跪在地上的兒子,放下茶杯,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叫潘母嚇了一跳。
潘景跟著一抖。
“怎麽了?我做不得你的主了,要你這樣忤逆我。”潘父恨鐵不成鋼地說。
潘景乞求:“父親,阿遇跟我時日也不短了,我的習慣他都知道。若是貿然間換人,我怕我有點不太適應,父親可否緩一緩再換下也不遲。”
潘父略一沉默,說:“既然你懇求,為父就把書童先留在你身邊。”
“謝父親。”潘景領著新書童退出。
潘景回到房中,對著月色一陣長籲短歎。想解救美人於水火中,家中大人又責備不允。他隻好無奈地看著美人仍身處淤泥之中掙紮,那些進進出出的人哪裏懂得美人之美呢!非色乃才也。
第二日,他將這事同好友二人說起,二人幫他出主意。叫他拿出些銀錢,叫牙子替他在城西之地租個房,把美人安置其中,並派兩個小丫頭照顧著,想見便隨時能見,美人也有了安身之處。
潘景聽了倒也不失為一個好主意,逢年過節,家中長輩給的壓歲錢,還有每月的讀書費用,都有結餘,租了院子不成問題。
隻是美人身處花樓之中,想要為其贖身怕是不易。不若問問她願意否,若是願意,便是拚上一拚,也要把她贖出來。若是不願,他的一廂情願豈不成了笑話。
“潘兄,何需顧慮太多,隻管去做便是。”潘景有個毛病做事喜歡瞻前顧後,憂慮不定,若是不催上一催,隻怕他能思慮一月,也未必動手去做這件事。身為他的同窗李東君最是了解好友的習慣。
“李兄,說的是。趕明兒,我抽著空兒去探探她的口風再作安排,省得誤了美人之意。”潘景知道自己的老毛病,對於好友的美意甚是感激。
潘景了了自己的一塊心事,又專心致誌地讀起了書。
玉堂樓的柳媚兒抱著柳琴剛送走一波飲酒作樂的客人,回到自己屋中歇息。她服侍這麽多客人之中,唯昨晚上的那位最得她意,了解她心緒。
迎來送往間,見多了達官貴人的作態,卻無一合她之意。眼見自己年齡愈大,再不早作打算,恐後半生窮苦。她們這一行主要吃的是年輕飯,樓中她的幾個要好的姐妹已經有了相好的人家,隻待契約一到,便自行離去。
柳媚兒想了一陣自己的心事,又歎自己的命運多舛,對著月亮唉氣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