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流言纏身的女明星九
笙歌不知道怎麽形容她,麵容帶著久不見世麵的麻木表情,看見外人的時候,驚恐地瑟縮在一旁,時不時地抬頭觀察陌生人。當一靠近的時候,又張牙舞爪起來。她頭發稀疏枯黃,身上瘦的隻剩皮包著骨頭,很難想象才二十多歲的年紀,老的像四五十歲的老嫗。
“別怕,我是你姐姐。你還記得我們小時候一起躺在草地上看天上的白雲,討論它像什麽形狀嗎?”笙歌才從警局回去,就又轉身回到警局,並向辦案人員說有一個人很像她的妹妹,極力說服他們,才被允許探視。她慢慢走近抱膝靠在牆角的妹妹。
牆角的婦女衝她嘶嘶幾聲,似乎忘了怎麽發出正常的聲音。笙歌向陪同的辦案人員投去求知的目光。
“她生活的村子,太過偏僻落後,女人除了不停地勞作之外,不允許隨意同其它人說話。所以,早些年被送到這裏的姑娘,除了會表達出簡單的幾個字之外,已經不會跟正常人怎麽交流了。”受理女孩們的女警員解釋。
“她們會怎麽辦?等著家人來領?我能證明我們倆是親姐妹,可以帶走她嗎?”笙歌詢問。
女警員思考了一下:“嗯,原則上是可以,但是,你得問她自己答不答應。我們派了心理醫師對這些婦女做心理治療。你也看到了,她脫離社會太久了,短期的心理輔導對她根本不起作用。不隻是她,那些跟她一樣的婦女,大多還帶著孩子,不願意離開自己的孩子跟丈夫。”
“姐姐,我想單獨跟我妹妹說幾句話,可以嗎?”笙歌又手合十,對著身邊的中年女警請求。
女警出於職責考慮,一口回絕:“不行,你一個人在這裏麵,太危險了,她們大多很強的攻擊意識。”
笙歌繼續請求:“她是我妹妹,我們從小就很要好,她不會對我怎麽樣的。求你讓我們單獨說一會兒話。也許,我會喚醒她從前的記憶。”
“我們姐妹倆從小就被分開了,我很思念我的妹妹,不知道她過得怎麽樣了!我一直以為她向我一樣過的很幸福。所以,求你了,讓我們單獨相處一會兒,我保證,一有問題,我立馬叫姐姐進來。”
看在笙歌說的如此動情,女警員答應了她的請求。
房間內隻剩下笙歌跟她的妹妹。
笙歌靠近,妹妹後退。等到無路可退的時候,繼續衝著笙歌嗤牙咧嘴,啊啊啊幾聲。笙歌的手一點點慢慢地摸向妹妹的頭。也許是察覺到她沒有傷害她的意思,妹妹不再對著笙歌吼叫。
“別怕,我是你姐姐牡丹,你叫芍藥。你看,我們采了這麽多蘑菇,今天中午不用餓肚子了。”花洛借助笙歌的手幫她妹妹恢複小時候的記憶。
“蘑菇。”她呢喃。
“對,蘑菇。紅色傘蓋的吃起來味道淡淡的,黃色的更好吃一點,味道更勁道。現在竹籃裏黃色的我們采了很多。中午,做好飯的時候,我們可以偷偷地多留下一些藏起來吃。這樣,奶奶也不知道我們偷吃東西了。”
“你看,我還采到了這個,桃子。”笙歌噓了聲,“不要讓別人聽到了,我找到了一棵野桃樹。”
“好,姐姐,你一個,我一個,給媽媽留一個。”小小的妹妹懂事乖巧地說道。
“嗯!我們先把自己的這份吃了,再把剩下的一個偷偷地塞給媽媽,不要被奶奶發現了。”兩姐妹商定完畢,開始啃起桃子。
那段時光,是兩人最後過得幸福的一段日子,應該是妹妹人生中過的最幸福的一段日子。親媽臥病在床,靠著毅力支撐著身體,給兩個女兒做生日要穿的新衣服。兩人在有空的時候,圍在媽媽身邊,有說有笑地坐在一起。最後,新衣服是穿在了身上,不過,是在她們倆被送走的時候。這是母親一生中唯一給自己女兒爭取到的,沒被人穿過的展新布料。
“姐姐,你真的是我的姐姐?”芍藥眼淚不知何時落下,此刻胸前的衣襟已經濕透。“我想起來了,我全部記起來了,我被他們賣了一次又一次。從絕望到希望,然後再次走向絕望的未知。心中在祈求,不要把我賣到太遠的地方,那樣,就找不到姐姐了。我把姐姐的名字用刀刻在了胳膊上,就是怕自己有一天忘記了姐姐。可是,後來還是忘記了。”
笙歌這才看到她胳膊上有一個簡筆花朵樣的疤痕。
“是我,我是。你現在可以跟姐姐回家,姐姐現在的家很大,很大,還有很多好吃的,和漂亮的公主裙。”兩人相擁而泣。
芍藥慢慢地放開了笙歌,眼神戒備:“你是不是再把我賣給別人,然後任他們打我,罵我。”
“怎麽會?我一直在找你,我以為你會過得跟我一樣的幸福。我做夢都想找到你,可是,世界太大,我不知道你被賣去了哪裏。”笙歌拉起芍藥的雙手。“姐姐從小答應過你的話,什麽時候不作數過。”
“可是,你看起來跟小時候一樣,一點沒變。而我……”芍藥看著正拉著自己的手,白皙修長,嫩得能掐出水來。而自己的雙手,皮膚黝黑,幹裂粗糙,滿是繭子。她搖頭,欲從笙歌手裏抽回自己的雙手。“我們,我們就像母親帶著女兒。我就是那個母親,你是女兒。”
笙歌握進她的雙手不鬆,“我們是姐妹,從前是,以後也是。我有的,你也會有。你還年輕,有無限的潛力可以改變自身。人總是要向前看,不是嗎?”
“你真的願意接納我,接受我的過去。”芍藥緊盯著笙歌的雙眸,隻要從她的眼中看到一絲絲的厭惡,她絕對會放手,不願跟她回去。
笙歌的眼睛清澈明亮,眼中倒映著芍藥醜陋的身影。
此刻這雙眼睛充滿笑意,帶著溫情,還有深深的期盼。“我願意。”
“我不能跟你走,拖累你。”姐姐能找到自己,芍藥很開興,更開興的是她沒有厭惡自己。
“為什麽?”笙歌不解,妹妹明明相信自己,但是為會麽不願意跟自己走。
“我已經成家了,還有丈夫。我不能離他太遠。我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所以,我不能跟你走。”芍藥知道自己說出的話很傷人,但她不能丟下自己的丈夫,獨自離去。
在那個地方,隻有丈夫對全心護著她,愛著她。為了保護她,被人打成了瘋子。若是她一走了之,他怎麽辦?
“我聽警員說那個地方的男人,對女人很不好,你確定,還跟著他一起生活嗎?”笙歌小心翼翼地問。
芍藥急忙解釋:“不,他不是那樣的人。我十二歲的時候,被賣去那裏,所有的男人,不管是小孩還是大人,每天都對著我們打罵,直到我們被馴服為止。隻有他沒有對我們動手,最後,他挑中我,我被他領到家中,除了一起幹活之外,他從未打過我,罵過我一句。
我們的第一個女兒,是個可愛的姑娘,長著圓圓的大大的眼睛,很像你。可是,我們護不住她,不管藏到哪裏,都能被那些人找到。然後,然後,我們眼睜睜地看著她死在我們麵前,不管我們倆如何的嘶吼。後麵的兩個女兒同樣如此,我們不敢再要孩子了,他也被人打成了瘋子。
我們會給你帶來麻煩,所以,我不能跟你走。”
笙歌安靜地聽著妹妹的敘述,為她經曆的那些事,失去的女兒,感到糾心。她略作沉吟之後,開口:“我們是姐妹,說什麽麻煩不麻煩。你們有病就去治病,姐姐現在賺了一點錢,給你們看病是足夠的。”
“你現在什麽也不要說了,現在警局正在調查那些村民,他們會接受教育一段時間,然後,統一上戶口。你就安心地待在這裏,等你們落了戶,我就來接你們。”笙歌阻止妹妹將要開口的話。
笙歌囑咐完,就出去找相關人員詢問需要辦理的手續。陪同她的女警也很是驚訝,兩姐妹這麽快就相認了,而且妹妹的心誌恢複了健全,可以跟正常人一樣交流了。
她拍戲的地方是個偏僻的小地方,人煙稀少,大半天的看不見幾個人影在外麵走動。笙歌在警局這邊進進出出,沒有什麽人關注她,省了她不少事。
為了盡快把妹妹接出來,她專門向鄭導請了一次假,去辦理相關的資料手續。鄭導很好說話,聽到她找到妹妹的始末,二話不說就同意了。
笙歌在忙著妹妹的事情,接著回去拍戲,倒沒注意經紀人這邊的情況。經那幾個人的供述,警方不斷找相關人員問話。最後,發現笙歌的經紀人有問題,這些人最後接的一單生意,就是笙歌經紀人的生意。現在,徐姐已經被帶到警局,等候法院的判決。
徐姐怎麽也沒想到,就是這樣周密的安排,還是讓笙歌逃避生天。她怎麽想也想不出,到底是哪裏出了問題。
在小蘭告訴徐姐,笙歌就在房間裏的時候,她就知道事情沒有按照她預想的那樣走下去。她以為,這次還像上次那樣,笙歌是抓不住她的把柄。就像什麽事也沒發生一樣,繼續為著孫雪沫接洽工作。直到看到辦案人員上門帶走她的時候,她還不明所以地問發生了什麽事。
看著法院控告的她的那些證據材料,她是真沒想到,笙歌會跟她玩麻雀螳螂的遊戲,反將了她一把。那些證據就像是笙歌親眼所見一樣,她在自己家中,辦公室按了監控?難怪笙歌拿著視頻找上自己之後,就沒再有其它動作。
與徐姐左思右思的煩燥不同的是笙歌這邊,每天都很高興。找到了妹妹,養父母那邊趕過來,接走了妹妹一家,並帶著妹夫去醫院裏檢查。而且,從小蘭的嘴中聽到了徐姐被立案調查的消息。
她聽到了,就繼續回去拍戲了。
戲拍完之後,已經是來年的四月份了。天氣漸暖,笙歌坐著出租車來到一座滿是高牆的地方看望徐姐。
徐姐現在的狀態看起來很不好,以前顯得有點豐滿的身材,現在瘦的像一張紙片。兩人隔著玻璃互望了一會兒,才拿起話筒說話。
“你來了。”徐姐被判了二年有期徒行。短短幾個月,聲音卻變得蒼老。
“我來看看你,你在裏麵還好吧!”笙歌回。
“如你所願,我現在待在了這裏。你一定很高興吧!甩開了我這個大包袱。想嘲笑就嘲笑,想奚落就奚落,反正我現在什麽也沒有了。”徐姐嘲諷。
“你不用在這裏冷嘲,你自己做過什麽,心裏清楚。我是看在我們以往姐妹的份上,才過來看你。如今,看你在這裏麵過得很好,我就放心了。”笙歌放下話筒,就離開了這裏。
“不管你信不信,我從來沒有想過要賣你,我隻是讓他們把你帶走幾天,再出現。”徐姐在後麵大喊一句。
不管徐姐再說什麽,笙歌都不會再相信。她給過徐姐機會,徐姐卻一而再,再而三地傷害她一次,又一次。
笙歌後來拍的這部戲,來年的寒假期間放映。火曝了全網絡,各種話題不斷。其中的劇情更是吸引人們離不開屏幕,每天網上都有人喊著快更新。
最主要是,當下,都是放一些情愛的電視劇,沒什麽新意。而笙歌的劇,愛情隻是其中很小的一部分。人的生存,掙紮反判表現的淋漓盡致。此劇的上映,坐穩了她一線女星的地位。還得了國內最有名的獎項,還火到了國外,到國外走秀,有很多人大聲呼喊她的名字。
笙歌越來越紅,劇本接到手軟,還有國內外合作的大製作。她的妹妹芍藥沒有上過學,就問笙歌借了點錢,到菜市場租了個攤子,自力更生地帶著丈夫經營著自己的小本生意,兩人日子過著幸福美滿,後來還生一個可愛的女兒。
她的養父母偶爾還來看一下芍藥的生活。笙歌的弟弟柳元嘉成為一名有名的醫生,為自己喜歡的工作一直努力著。
她的生父找過笙歌幾次,但每來找一次,就倒一次楣。不是走路,被頭頂上的花盆砸,就是路過小水坑,一腳踩空爬不起來。此後,再也沒敢找來。
徐姐在出獄後,不知道去了哪裏。孫雪沫想要的大紅,始終沒有實現。自徐姐入獄之後,莫名其妙地出一些狀況,為業內所不喜。此後,就沒有再涉足過娛樂圈。
笙歌終其一生沒有結婚,全把精力放在了事業上。她做過很多慈善,把賺的大部分錢匿名捐給了孤兒院,以資助那裏的孩子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