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如果是女孩就不要了

  “你懷孕了？”陳天晴再次回到飯桌上的時候，杜少康問道。


  陳天晴點了點頭，麵無表情，不知道是喜是悲。十萬塊錢的事情今天就算是過去了，可是以她對婆婆的了解，不把這筆錢補上日後沒完沒了的肯定還會喋喋不休。如果真的釘是釘、鉚是鉚的算清楚，陳天晴為這個家付出的，全然不是十萬塊錢就能衡量的了的。


  不過陳天晴也清楚，十萬塊錢隻是個楔子，想要借此表達的是他們對她這個兒媳婦的不滿。這其中，當然不乏杜少康這個傳聲筒的功勞，他總是覺得陳天晴處處壓了自己一個頭，他的父母長久了自然也覺得兒媳婦在家裏作威作福慣了。


  難得找到十萬塊錢的茬，又怎麽會輕易的放棄這個機會？

  可是十萬塊錢對任何一個人來說都不是一筆小數目，陳天晴確實不知道，自己的母親在刁難了杜少康那麽多的事情之後，還會留這一手！

  “檢查過了沒有？”婆婆立刻問道，滿臉的訕笑，剛才的歇斯底裏一瞬間就跑的沒有蹤影了，叫人覺得恍然是變了一個人坐在了自己的麵前。


  陳天晴點頭道，“下午的時候檢查了一次，都挺好的。”


  “不行、不行，你明天別去上班了，我帶你去檢查一下，老杜啊，你的那個同學不是四醫大的主任嗎？趕緊聯係一下，我明天帶著天晴去看看。”婆婆急切的說道，陳天晴想要拒絕這個提議，“媽，明天真的不行，下午我檢查過了，醫生說沒有什麽問題，等過段時間再去吧！”


  “你知道什麽！”婆婆斥責道，“明天早上你必須和我去檢查一趟！”


  “媽……”陳天晴還想說些什麽，又被杜少康拉了一下，“行了，一會兒回去給單位打個電話請個假，和媽去檢查檢查，咱家也就放心了。班一天不上又不是什麽大事兒，聽話啊！”說道最後三個字，他就像是哄孩子一般的看著陳天晴，倒是叫陳天晴忽然有所觸動，想起了剛剛在一起的那些時日，隻好點了點頭。


  第二天一早，婆婆就帶著陳天晴去了一趟四醫大，這裏一向人山人海。因為已經打好了招呼，來的時候直接去了婦產科，醫生幫陳天晴做了一遍詳細的檢查，“胎兒發育的很健康，不用太擔心，就是孕婦的身體狀況不太好，有點營養不良，最近注意休息，勞逸結合，別太有壓力了。”


  陳天晴剛準備開口問點什麽，婆婆就立刻插話進來，“天晴，你先出去等我。我再問問醫生要怎麽給你調養調養？”


  “哦。”陳天晴沒想太多，站起身走到門外。剛走了兩步又想起婆婆問的這些自己也該聽聽，便轉身折回去。她的手還沒有放在門把手上，就聽見裏麵傳來的對話，婆婆問醫生，“老張，你和我透個實話，這孩子到底是個男孩還是個女孩？”


  “現在才兩個多月，至少也得再過一個多月才能看得出來啊！”醫生說道，“你這思想不對啊，怎麽？是女孩就不要了？”


  “哪能啊！”婆婆訕笑道，“那還不是想提前知道一下嘛，你和我家老杜那可是老同學了，這事兒可不準瞞我。”


  “行了，下次你再帶來檢查就能看出來了。”醫生給婆婆說道，叫她如同吃了一顆定心丸一般，而陳天晴卻節節向後退去癱坐在了椅子上，這話的意思再明白不過了，他們杜家想要的就是一個男孩。


  重男輕女——她就是在這樣的思想下，過了一個體無完膚的童年。


  自小到大，陳天晴時時刻刻都在擔憂父母會不會因為家裏狀況不佳叫自己中途輟學？上完初中母親就想叫陳天晴去城裏打工給弟弟賺學費，陳天晴哭著求自己的母親叫自己讀書，卻被打的渾身青紫。最後還是姑姑看不下去了，拿來了點錢貼補進去才勉強叫她把高中讀完，上大學的時候舊事重演。


  但是陳天晴的成績實在是太好了，是他們那個小城市裏的最高分，所以這次連教育局的人都驚動了，幫陳天晴解決了第一年的學費，後麵她靠著獎學金和做家教、服務生賺來的錢勉強把這四年撐了下來。


  這四年裏，她從來沒有回過家，因為她害怕，她害怕隻要被自己的母親抓住就會逼迫她退學打工。


  即便是現在，她對家還是有著深深的恐懼，就是因為太恐懼一個家帶來的陰影，才想要快速的投身到另一個家中，換一個角色，也許能重新開始一份心情。所以陳天晴結婚很早，大學畢業後和杜少康來到西安的半年後就結婚了。


  如果不是因為窮，陳天晴在想，也許母親就不會那麽痛恨自己的存在。


  可是杜家呢？他們家明明不窮，兒子和女兒到底有什麽不一樣？她站起身拿起包離開了醫院，出門攔了一輛計程車就回到了單位，才剛剛刷開大門就聽見經理坐在辦公室叫自己的名字，“陳天晴，你過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