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一 所有的都忘記了
“那，那後麵是不是又發生了什麽事，才讓我們真正成為朋友？”蘇夢琪問，為那個高傲堅強的寧菲心疼。
“那件事後，我更加刻意地疏遠你。可是，你纏人的功夫太強大了。你強製性地對我說：‘菲菲，我告訴你，我早戀呢。你看，我把我的秘密都告訴你，你得做我的朋友，幫我保密。蘇夢琪，你說，你那時臉皮怎麽那麽厚啊？”寧菲說著，就要來擰蘇夢琪的臉。
蘇夢琪假意躲閃著：“我那是相中你了唄！你瞧我多坦誠啊，連早戀這樣隱秘的事都告訴你！”
“是啊！是夠坦誠的。坦誠地威脅我：‘你自己瞧著辦吧，要麽和我做朋友，要麽告發我。不這樣也可以，若以後誰知道了這件事，我就當是你說出來的。’瞧瞧，瞧瞧，你是什麽樣的人？！要和別人交朋友還連哄帶嚇的！”寧菲斜眼看蘇夢琪，神情極其的藐視。
“嗬嗬，嗬嗬！”蘇夢琪摸著自己的鼻子幹笑：“我估計這招也沒降服你！”
“還算有點記性麽！這多年的朋友算是沒白做，你還是了解我的！”寧菲感慨，用眼睛疑惑地看著蘇夢琪，仿佛還在不相信她真正失憶了。
“咱寧菲那是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的女漢子，哪是一句話就能威脅得了的，對吧？”蘇夢琪討好地對寧菲說，轉移有可能涉及“記憶”的討論。
“還是一樣的伶牙俐齒！”寧菲瞪蘇夢琪，繼續回憶：“我仍然是刻意疏遠你。直到有一天，你突然暈倒，被送去醫務室，然後，有個非常英俊的大男孩來幫你收拾書包，幫你請假，我才知道，為什麽你做什麽都是慢吞吞的原因，才明白你說的你好羨慕我的由來。你的病，你不得不慢吞吞的，你不能跑不能跳，連走快一些都可能出問題，若我是你，我也會非常羨慕寧菲健康的體魄。”
“那是我第一次見到秦思遠，雖然，早已從你的口中熟悉了他。正如你所說，他是那麽的英俊那麽的吸引人，但是他全身都散發出濃濃的悲傷之情。他拿著你的書包走出教室後，我才醒悟過來，跑出去追上他，問他：‘你就是琪琪的思遠哥？那是我第一次叫你‘琪琪’，也是那一刻當你是朋友。他點頭默認，對我說：‘你就是琪琪說的菲菲吧？謝謝你一直照顧她！’說完就要轉身走了。我急著問：‘她什麽時候回來？他停住腳步，卻沒有轉身，我感覺他身上的悲傷之情更加濃烈。他說：‘我會盡力讓她盡快回來的。如果，她回來，請你幫忙照顧下她。謝謝！’後來聽同學議論，我才知道，你的病，每一次昏迷，都有可能醒不過來……”寧菲說到這裏，頓住了。室內的氣氛也染上了淡淡的悲傷。
“我以前叫他‘思遠哥’，好肉麻！”蘇夢琪也感覺到了氣氛的變化，忙調笑著想緩和氣氛。
“現在知道肉麻了？以前不知是誰從早到晚總是在我耳邊說她的思遠哥如何如何！”寧菲靠在椅背上，淡淡地看著蘇夢琪，有些恍然地問：“我真的不相信你會忘記秦思遠。以前你做夢都會嘮叨的人，你真的說忘記就忘記了？”
“呃，不是忘記了他，是所有的都忘記了！”蘇夢琪揉了揉鼻子：“呃，那個，剛才說到的那裏，那次，我回學校了的吧？”
“回來。一個月以後。回來的你更加蒼白，喊我菲菲的頻率沒有那麽高了。”寧菲接受到蘇夢琪疑問的目光，解釋了句：“不是你不喜歡我了，而是你沒有力氣，沒有力氣喋喋不休了。你有力氣的時候，說得最多的是：‘菲菲，要是我不在了，思遠哥怎麽辦啊？’那時我不理解，自顧不暇的人了，擔心的確是別人。”
“你雖然還是笑著，但是那笑容，和我最初見到你時有些不一樣了。我能感覺到你笑容後麵的無奈、遺憾、傷感，還有深深的不甘。你總是反反複複地進出醫院。我會給你送講義，在你有精神時幫你把落下的課補上。在醫院我總是能碰上秦思遠，但是都沒有和他說過一句話。你們相互間對視的目光和笑容裏，是沒有其他任何人的位置的。而你的笑容，隻有在對他時，才是那麽的燦爛，燦爛得讓人炫目。他的，也一樣。他隻有對你時，才會笑。”寧菲緩緩地訴說著，像在說昨天發生的事。
蘇夢琪想起了蘇夢曼曾經說過的話，心裏尖銳地劃過一陣疼痛。蘇夢曼說“姐姐，看到思遠哥如無其事地陪著你說、陪著你笑，等你入睡後他卻悄悄躲在角落裏哭，哭得全身顫抖的時候，我想到了死。我想把我的心換給你，這樣，思遠哥就不會痛，不會哭了！”
“琪琪，難怪秦思遠那麽愛你，你太堅強了，你居然能一次又一次地從病床上爬起來，居然能應付高中繁重的課程，居然能憑自己的能力考上醫科大。我都佩服你！”寧菲笑著看看蘇夢琪，接著說：“填誌願前，你說，秦思遠在那裏，所以，你也要去醫科大，盡可能地用所有的時間去陪他。你說，其實，你好想考C大的商學院，可以幫他完成他的理想。你又說，你的時間太少了，少到想好好陪他的時間都不夠了.……”
“琪琪，我能有今天這些所謂的成就，還得感謝你。為了盡可能詳盡地給病床上的你補課，我不得不更加認真地聽課、練習、複習。然後，我的成績我就更加遙遙領先了。在你遺憾不能去C大商學院的時候，我就豪氣地說我代替你們去，去完成你們未盡的心願。我把由此把自己送上你們的賊船！”寧菲迎上蘇夢琪的眼光：“那時，我以為自己純粹是朋友間的義氣之舉，後來想，恐怕那時，我已經隔著你愛上了你的思遠哥了。”
“我的高考分數，去C大的商學院算綽綽有餘。”寧菲接著說：“也是這個原因，大二上學期，有哈弗的交換生名額時，院裏的領導首先考慮了我。但我的家庭經濟條件不允許。你知道後，私自幫我做了經濟擔保，繳納了所有學籍費用和規定的往返旅費。你對我說：菲菲，我的時間可能真的不多了。思遠哥的這個理想，就拜托你了。如果你願意，請你以後照顧思遠哥！”
“我拿著你幫我買的機票，走了，是逃的。我想，你那時應該已經知道我暗戀著秦思遠了。我羞愧，因為我窺視了最好的朋友的愛情。所以，我斷了和你的聯係，不敢再見到你。但對秦思遠的思念，雖然極力壓抑，確有增無減。我覺得隻有盡我所能將你拜托給我的第一個任務完成到最好，才能減低我對你的愧疚。所以，那麽多年，我隻是通過其他人，默默地關注你們，連父母過世，我都不敢回來。我沒法麵對你！可是，你竟然和別人結婚了。而後，又和秦思遠雙雙離開，後來，又單獨回來，和你的丈夫成雙入對，留他孤身一人。我觀察過，你和你丈夫之間的感情，比當年你和秦思遠的，有過之而無不及。我看不明白。卻也不敢直接麵對你。再次確認你和你先生確實伉儷情深，我才敢露麵。一邊對你愧疚，一邊譴責你的薄情，另一邊又給自己鼓勁，安慰自己說是你把秦思遠托付給我的，我隻是在履行當年我對你的承諾。我糾結著，別扭著，又忍不住要向秦思遠靠近。琪琪，你不會怨我吧？”
“啊？”蘇夢琪的思緒完全沉浸在寧菲的敘述中，沒想到寧菲突然這樣問，一下子怔住了，不知怎樣回答。
“你怪我嗎？”寧菲見蘇夢琪沒有立即回答，眼裏全是傷痛：“對不起！”
“不，不，不！”蘇夢琪急得又是搖頭，又是擺動雙手，表示自己不是怪怨她的意思。吞咽下口水，蘇夢琪非常正經嚴肅地說：“你的朋友已經把她的思遠哥拜托給你了，你得好好履行對她的承諾！”
看到寧菲仍然是帶著疑惑的表情看自己，蘇夢琪又說：“寧菲，你看，現在我叫你‘寧菲’而不是‘菲菲’，叫秦思遠‘思遠’而非‘思遠哥’，那你能不能將我當成一個和過去沒有關係的人，我隻是你新認識的朋友？你隻是在追求你愛的人，和以前的承諾沒有關係。如果，如果……”蘇夢琪不知怎樣說，她想說：如果她還活著，也希望你是因為自己愛秦思遠，才去追求他，隻有那樣，可以給他快樂給他幸福。而不是單純為了履行承諾而去照顧他。
“如果什麽？”寧菲看蘇夢琪皺著眉眼結巴著說不出話，更是疑惑。
“啊，是這樣，我失憶了，所以把秦思遠弄丟了。嗯，所以，你愛他，你們以後的愛情，都和我無關！那些什麽托付了承諾了，等等一切，我不記得了，你也不要放在心上了。”蘇夢琪看著寧菲：“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寧菲搖頭。
“唉，你那麽聰明的人怎麽會不明白？”蘇夢琪糾結，不知怎樣表述：“意思你就當前幾天才認識我。對，就是這樣。我們才認識！沒有過去！這下明白了？”
寧菲被蘇夢琪盯著，隻得訥訥點頭。
“好！”蘇夢琪拍拍自己的腦門：“快吃飯吧，別辜負了你的手藝！”
“琪琪，你真的是你嗎？”寧菲觀察著蘇夢琪，又忍不知將自己的疑惑說了出來。
蘇夢琪差點被冰糖湘蓮噎住。聰明的寧菲為什麽老糾纏這個問題。她本來就不是蘇夢琪啊，而且她也不知道以前的蘇夢琪是什麽樣子，想裝也裝不出啊。
不對，難道大家都知道她不是真的蘇夢琪了？蘇家的父母和弟弟妹妹，他們是一直當她失憶，所以接受了“蘇夢琪”所有的改變，還是明明知道了一切，大家都不說？
還有她家楚先生，買鋼琴回家是什麽意思？為什麽要她教雲淩彈鋼琴？她僅僅在他麵前彈過兩次鋼琴，就是在薛冠宇家和他家小朵朵彈了下那支其實是被楚修能改編過的曲子。而且，她好像記得蘇家擺放的那架古箏，說是蘇夢琪喜歡的。
這樣是不是意味著大家都能坦然麵對過去的傷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