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八 祝我們晚餐愉快
趙主任不愧是心係病人的好醫生。獨自關在辦公室將寧菲的影像資料反複查看後,更是覺得寧菲的病情嚴重,嚴重到不能多有一刻的耽誤。於是,立即收拾好所有的檢查結果,也不管已是臨近下午下班時間,就急急忙忙地往秦思遠的辦公室去了。
趙主任覺得,這不僅僅是關係到重症病人的安康,更是關係到醫院的聲譽。趙主任這樣的老醫生在濟遠醫院一步一個腳印地走到今天,把醫院的名聲看得比自己的信譽還重要。
所以,趙主任在秦思遠凝視影像圖片長時間蹙眉不語時,語重心長地說:“秦院長,病人慕名而來。咱們得斟酌好最佳的手術時間和手術方案,不能有任何閃失啊!”
秦思遠蹙眉不語的原因,是覺得這張影像資料似乎有些熟悉。他剛全麵接手主持心外科工作時,就接診了這個病例的一位病人。為確保手術成功,盡可能避免並發症的出現,他反複研究過病例資料。那時,蘇夢琪還是他手下的實習醫生。
之所以對這個病例印象深刻,一是因為這樣的病例非常罕見,特別是在成年人身上;二是當年那次手術非常成功,手術方案也被列為醫院重點教學病例供年輕醫生學習。
“病人現在有什麽症狀沒有?有些什麽自述不適的情況?”秦思遠目光仍然停留在圖片上,語氣是深資醫生特有的平穩沉著。
“說來也怪。我看這位病人,嗯,除了神情有點疲憊,並無這種病例的病征。”趙主任思索著,力求將自己知道的情況和自己的想法更加準確地描述出來。“但是,個體的不同,有些病人不一定表現出特有的病征。病人情緒平穩,並不排斥和畏懼手術。”
“病人在醫院嗎?”秦思遠站起身,一邊取下影像照片放回病曆袋,一邊問趙主任。
“在的。在VIP病室。已經安排護士做常規護理檢查。”
“走,我們先過去看看!”
秦思遠很快就和趙主任回到了VIP病室所在樓層。但秦思遠並沒有立即去寧菲的病房,而是去了護士站。
護士長見院長親自蒞臨,還以為是突擊檢查工作,忙帶領眾護士一字排開,等待院長大人的查驗。
“將病人……”秦思遠突然想起趙主任一直在強調病人情況的特殊和嚴重,自己的思緒被他牽引,竟然忘了首先查看病人的姓名性別等基本資料。
“寧菲!”趙主任見秦思遠突然頓住話頭,立即借口將特殊重症病人的名字報了出來。
“寧菲?”秦思遠思維一頓,無意識地反問。
“哦,您說的是蘇醫生安排的那個病人啊?”護士長不明其中緣由,立即抽出寧菲的護理記錄,雙手呈交給秦思遠:“蘇醫生親自帶來的病人,我們安排了最有經驗的護士的!”
“蘇醫生帶來的?”秦思遠接過病曆,並不急於打開,微微扭轉頭,問趙主任。
趙主任莫名心慌,急忙辯解:“蘇醫生說是她的朋友。說她的朋友怕欠你的人情,所以叫我不要告訴你這層關係!”
“蘇醫生的朋友?”秦思遠似在自語。然後自動屏蔽了周圍的人,專心地看寧菲“重病人”的護理記錄。
趙主任和護士長在一旁小心翼翼地觀察著秦思遠的表情。看到他愈來愈皺緊的眉頭和嘴角愈來愈不明深意的笑容,趙主任和護士長的心俞縮俞緊。
醫院所有人都知道,蘇醫生對秦大院長一直是最特殊的存在。秦院長對任何人任何事都是溫文爾雅,和睦和氣,但是若事情有關蘇醫生,那涉及的人就無法預料自己將是麵臨和風細雨還是驚濤駭浪亦或電閃雷鳴了。
總之,隻要不關蘇醫生,凡事在秦院長那裏都好說,都能按原則按規程辦。若影響到蘇醫生,特別是影響到蘇醫生的身體,那就無異於摸到了秦院長的龍須虎尾。好在,蘇醫生人好,從沒有給誰帶來過麻煩。但是,兩年前那個瘋女人杜若惹來的那場禍事,若不是當時的院長壓著,秦院長那怒火,不燒了整棟住院部大樓也將可以這棟樓拆了。後來,為了蘇醫生,整層VIP病室像戒嚴似的。那段時間的安保學習、業務學習、人員調整,整個醫院都要被那高強度的壓力弄瘋了!
還有很早以前,很早到六七年前,有醫護人員總結的是:蘇醫生像秦院長的命似的。
“院長,要不要去病房看看病人?”趙主任看到秦思遠幾乎擰成了疙瘩的劍眉,懸著心建議。秦院長雖然年輕,但是,這不怒自威的氣勢太強烈太震撼了!
“不了,通知影像科將病人的原始影像圖發到我的郵箱。看看蘇醫生下班沒有,若沒有,請她到我的辦公室。”秦思遠說完,合上護理紀律往辦公桌上一丟,就準備抬步出門了。
“那病人……”趙主任發現自己關心的病人問題沒得到落實,不甘心地追問了一句。
“病人一直在病房嗎?”秦思遠回頭問護士長。
“是的。蘇醫生走後,病人一直都在沉睡。好像很累的樣子。”護士長如實回答。
“既然病人很累,就讓她睡吧!你們按要求做好護理記錄便是!”秦思遠用目光掃了一圈恭謹站立的護士,平穩的聲音夾著嚴厲:“病人病情特殊,需要進一步診斷。你們注意護理方式方法,照顧到病人的情緒和要求!”
秦思遠已大概確定這是寧菲繼求職不成後,刻意接近自己的另一招。隻是不知蘇夢琪怎麽會參合了進來。
不過,也不排除寧菲真病的可能。他還得回辦公室看看原始影像圖才能最後斷定。
蘇夢琪當然是沒有及時到院子辦公室匯報工作的。因為趙主任按秦院長的安排通知影像科發照片,再打電話到外科時,已經過下班時間,蘇醫生下班了。
趙主任左右為難,不通知蘇醫生吧,又怕院長大人說自己辦事不力;通知吧,有擔心院長怨自己沒有考慮到會蘇醫生的休息。
在楚修能車上的蘇夢琪蘇醫生還是接到了趙院長含含糊糊的電話:“蘇醫生,那個,你有空,給秦院長打個電話吧,可能,可能院長和你商量你朋友的事!”
“好的,我馬上給他打!謝謝你,趙主任!”蘇夢琪掛了趙主任的電話,明白秦思遠大概已經知道“病情”了。
“修能,我可能闖禍了!”蘇夢琪一手握著電話,一手拽著楚修能的袖口,有些緊張,可憐兮兮的。
楚修能平穩地超了一輛車,側頭看了看眉眼都皺在了一起的蘇夢琪,帶著寵溺地問:“你能闖什麽禍?你又不是雲淩!”
“我們雲淩那麽乖,怎麽會闖禍?”蘇夢琪一下子忘了自己,急急地為兒子辯護。當媽的最聽不得別人說自己孩子丁點的不好,哪怕那人是孩子的父親。
“哦,我們雲淩最乖!”楚修能單手把握方向盤,空出右手放在蘇夢琪的膝蓋上:“那乖雲淩的媽媽闖什麽禍了?”
“我幫人偽造病曆了!”蘇夢琪忐忑地瞅著楚修能:“很嚴重的那種!”
“原因?”楚修能目不斜視,他的楚太太根本不可能做那樣的事。即使做了,也是有她自己的原因。退一萬步,就算是她任性胡作非為了,他也會幫她擺平。
“寧菲!”蘇夢琪坦白了原因:“她要我幫她。”
“楚太太!”楚修能對自己妻子的這個理由表示無語:“她要你幫,你就幫?”他的楚太太,從做事都是思緒清晰,有進有退。這一任性,就這樣驚人——偽造病情,還是很嚴重的那種。若遭有心人存心找茬,會給她自己還有秦思遠以及秦思遠的醫院帶來多大的麻煩?
“我也想幫她嘛!”蘇夢琪對楚修能撒嬌。她知道,其實就是像寧菲說的那樣,因為她認定楚修能一定會為她撐腰,所以敢任性做事,天大的事都敢。
果然,楚修能話語軟了下來:“為什麽想幫她?”
“她說,我們以前是同桌,是好朋友.……我,”蘇夢琪不敢看楚修能,關於以前,她覺得是自己和他的禁忌:“我,我雖然不記得以前了,但是我相信她的話是真的。而且,我也覺得她是真的愛思遠,愛得很辛苦。還有,你那晚上說,也許她和思遠合適……”
蘇夢琪用第六感感覺著楚修能的情緒變化,聲音越說越小。
楚修能豈能不是蘇夢琪結巴的原因:她一直以為自己不知道她不是真正的蘇夢琪。她不想讓他痛不想讓他難過,所以,一直就裝作自己還在失憶。
她不讓他知道,他也就當做什麽都不知道。畢竟,過去的,對所有人,都太痛太重。他愛過去的她,也愛現在的她,他們有自己的家,還有孩子,相親相愛,相依相守,這就夠了。
“那晚上你那麽累,真的聽到了我說的話?”楚修能壓住心潮的起伏,盡力保持著聲音的平穩,故意將置於蘇夢琪膝蓋上的右手往上滑動,以轉移蘇夢琪的情緒。
蘇夢琪條件反射似的繃直身子,雙手緊緊壓住楚修能滑動的右手:“每次都很累的,好不?”
“楚太太,你在表揚鼓勵你男人?”楚修能斜眼看她,眼光魅惑到極點。
“楚先生!現在討論的是你太太要被他們院長K了!”蘇夢琪由羞轉怒,雙手拍打著置於自己腿上的楚修能的手背。
“沒事!給他打電話,說你要回家當董事長,不當醫生了!”楚修能抽回自己的手,搭在方向盤上,讓車更加平穩。
“那怎麽成?我又不會做生意。”蘇夢琪嘟噥著。被楚修能這一鬧,心裏也不緊張了,直接撥了秦思遠的電話。
那邊,秦思遠已經看了寧菲原始檢查資料,知道了自己何以對趙主任拿來的資料感覺熟悉的原因——那本來就是原來的翻拍圖片。當然,也就徹底明確的重病人寧菲的病情。
所以,接到蘇夢琪的電話,秦思遠還是一貫的溫文儒雅:“琪琪,我詳細了解了下你那個朋友的情況,還真是病得不輕。她的病,就由你負責吧!”
“啊?思遠,她這個病,應該是心外不是神外啊。趙主任都說了,隻有你才能醫治!”蘇夢琪盯著楚修能的側臉,將電話緊貼著耳朵,苦著臉掙紮。
“我是院長,我說了算。就這樣,祝你和你家楚先生晚餐愉快!”秦思遠不和蘇夢琪糾纏,直接搬出院長的頭銜將話壓了過來,然後就果斷地掛了電話。蘇夢琪難得任性,他也縱容她一次。但僅此一次,工作的事開不得玩笑。特別是醫院的工作。不過,他相信蘇夢琪明白。
“他說了什麽?”楚修能看蘇夢琪握著電話,有點垂頭喪氣的樣子,伸手握住她的手問。
“他說祝我們晚餐愉快!”蘇夢琪無奈地看著楚修能,翹著嘴角說。
“沒有被K?”楚修能揚眼看她。
“沒有!”蘇夢琪皺著皺眉聳著鼻子。
“那我也祝楚太太晚餐愉快!當然,楚先生‘夜宵’更愉快!”楚修能先是揚聲高呼,後而在蘇夢琪腿上拍了一下,似暗示般,才用低啞的聲音說完第二句。
蘇夢琪得到暗示,自然就明白了“夜宵”的真正含義。她家楚先生,一直致力於把生活弄得多色多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