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八 楚先生等你回來
蘇夢琪伸手接過玉墜，用指腹輕輕地摩挲著，目光低垂，不知在想些什麽。爾後，又將玉墜遞與秦思遠：“思遠，還是你替我保管吧。我想，他還是不知道的好！”
“你不打算告訴他嗎？”秦思遠猶豫了下，接過玉墜，放入衣服內袋。
“我還沒有想好怎樣麵對他。或者說，怎樣麵對自己。”蘇夢琪輕咬著下唇：“昨天，他又拿了兩份股權轉讓書給我簽。一份來自杜家，一份來自穆亦揚。那樣的他，我拒絕不了…..我……我很痛……”昨天，他遮掩得很好，但是她還是知道了那是楚雲的股權轉讓書。她假裝如他期待的那樣，一無所知。她強忍著淚意，一筆一劃認認真真地簽上她的名字，她是在凝心聚神仔仔細細地讀他的心意……
“思遠，他恨我爸，卻用了‘楚雲’二字，就算那本來就是他的。他這樣做，隻是想讓我爸難堪失意……”蘇夢琪靜靜地思索著，緩緩地訴說著。
“當年婚禮儀式前，杜若突然來找我，告訴我，他所做的一切是為了毀掉我的家，並非真心待我，並讓我恰好斷章取義地聽到那段關於收購雲氏的對話……其實，他的話我並沒有聽完整，也從不了解楚雲兩家上一代的恩怨。但是，那時太年輕，太剛烈，來不及思慮周全，就采取了過激的決絕行為，也引發了一切不可挽回的後果：我走了，我爸死了，我媽跟去了，卻留他一個人背負所有的懲罰。還有他父親，常年忍受著病痛的折磨。恩恩怨怨，其實受苦的是活著的人和記得一切的人。”
“你不怨他，不恨他嗎？”秦思遠問。
“怨啊，也是有恨的。”蘇夢琪苦澀：“畢竟我的家，我的家人，是因為他而沒有的。可是，看到他，所有的怨恨都隻能埋在心底。錯，先在我們雲家。如果是我，也會這麽做，或許會更狠更絕。”
“你不阻攔他對付蘇氏嗎？”秦思遠又問，轉移了話題。
“他有分寸的。而且他並不是要對蘇氏怎樣。他僅僅是想為我出出氣，並不是想毀掉蘇氏。我相信他會在夢柏需要的時候援助蘇氏的。”蘇夢琪絲毫不擔心楚修能會對蘇氏不利，若是那樣，楚修能不會毫無芥蒂地將楚雲徹徹底底交到她手上。
“你準備假裝到什麽時候？”坦誠了多年來因那瞬間一念成魔帶來的恐懼，因蘇夢琪的原諒而卸下長期的精神壓力後，秦思遠是前所未有的輕鬆。
“思遠，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該怎樣麵對他，也害怕麵對他。”蘇夢琪雖然弄清楚了所有的疑惑，但並不輕鬆，反而覺得內心更加的沉重：“我怕他麵對我，會再次迫於楚雲兩家恩怨的殘酷選擇；怕他想起過去的種種悲痛，關於他和他家的，還有我和我家的；怕再次撕開孩子在他心裏留下的那個傷口，他是那麽的在乎和期待那個孩子的到來……我，我不想讓他痛。這些年，他太痛了。”
“我知道了。”秦思遠剛輕鬆起來的心又沉了下去。
“思遠，記得我隻是蘇夢琪。無論是對他，還是在蘇家，對所有的人都是這樣！”蘇夢琪向秦思遠誠懇地請求。
“琪琪！”秦思遠認真地承諾：“秦思遠願意為蘇夢琪做任何的事情！”
“謝謝你！思遠！謝謝！”雖然秦思遠一再說這聲感謝是不必要的多餘，蘇夢琪還是誠摯地說了出來。這些年來，秦思遠為她做的，怎能僅僅是“謝謝”二字就能概括的？
“我有朋友邀請去參加國際紅十字會的醫療救助小組。條件有些艱苦。你想去鍛煉鍛煉嗎？”秦思遠建議蘇夢琪出去一段時間。過去太沉痛，她這樣小心翼翼地護著楚修能，會被壓得更痛。
“我可以嗎？”蘇夢琪有些向往。也許，暫時的離開和充實的工作也許會開創新的天空。他和她都需要喘口氣，需要換換氣。
“我去申請。你負責調理好身體。”秦思遠笑了。
“好的！”蘇夢琪也笑了。
“好好休息，我先回辦公室。”秦思遠微笑著體貼地檢查了下病房的室溫，走出病房細心地輕輕掩上了房門。
轉身，正要舉步向前，秦思遠的笑容僵在了臉上：“你……什麽時候來的？”
秦思遠看著雕像般杵在門邊的楚修能，心漏了一下，結結巴巴。
“在你剛進去的時候。”楚修能沒有隱瞞。
“你都知道了？”秦思遠坦然。
“別讓她痛。”楚修能答非所問。她說她不想讓他痛，而他，又怎能讓她痛？他寧願所有的痛都由他一人背負。
“我不會告訴她的。”秦思遠明白楚修能的意思。
“這個還是由你保管吧。”秦思遠將那個蝶戀花的玉墜遞給楚修能：“應該由你幫她戴上。以後，以後一定有機會。”
楚修能接過玉墜，緊緊握在手心：“什麽時候走？”
“原計劃是明天。那邊催得很急。在她醒來並確定她記憶恢複後，我就答應了。我今天是來，主要是向她道別的。”
“她身體受得了嗎？”
“應該沒有問題。”
“去哪兒？”
“先到東南亞地區。看具體情況，沒有固定的地點。”
“好！”楚修能抬步輕輕離去。
如果她想走，他就放她離開，放她沒有壓力地自由離開。因為，他相信她會回來。他也會調整好自己等她回來。就像她希望的那樣，他們的世界，不應該是沉痛的怨、沉重的恨，他們的世界，應該是輕鬆的，平和的，幸福的.……
“修能，我和思遠參加紅十字會的醫療救助隊離開C市了。原諒我不辭而別的自私……照顧好自己……若你願意，等我回來。”在辦公室的楚修能收斂了自己的情緒，覺得能如常麵對蘇夢琪，準備去醫院的時候，收到了蘇夢琪的手機短信，腳步，便被桎梏在辦公室寬大的落地窗前。
窗外，暮色已濃。燈光點點閃耀。
“修能，對不起，時間提前了。放心，我會盡力護她周全！”秦思遠的短信也跟著進來。
楚修能握著手機，透過玻璃望向遠處的夜空……天邊偶爾閃爍著漸漸遠去的亮光，是否會是她乘坐的航班？
以為難以麵對她的離去，怕自己會忍不住開口留她。現在，心卻是一片安靜平和。想必，對這個為了回歸的離去，她也同樣是心寧神淡的吧？
“楚太太，楚先生等你回來！”劃開手機，輸入簡短的幾個字，點擊發送。
然後，瀟灑開門，離去。
現在，他要做的，就是回家、吃飯、洗澡、睡覺。
然後，明天還要上班，幫楚太太打理她的楚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