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六 大出血救過來了
漫長的等待讓人倍感煎熬。
急救室外的走廊裏,已經戒煙很久了的楚修能問高翔要了一支煙,銜在嘴裏,顫抖的雙手怎麽也打不燃火機點不著煙。
高翔默默地接過火機,幫楚修能點上了煙。
楚修能便狠狠地吸著,用力吞吐著煙霧。突然又想到了什麽,將煙摁熄。
沉悶壓抑的空氣快要令人窒息了。
終於,急救室的門被撞開。
衝出來的是秦思遠。
秦思遠一把推開以同樣的速度從椅子上一躍而起撲向門口的楚修能,對他身後的穆亦揚就是狠狠一拳:“這就是你要的結果?這就是你要的真相?”
連手術服都沒有換掉的秦思遠抓著穆亦揚的衣領,蠻橫地將他推抵到牆上:“你說我們不能那樣對她,那你呢?你又做了些什麽?你又怎麽能這樣對她?”
一貫淡然儒雅的秦思遠此刻麵目猙獰,咬牙切齒地質問著眼前頹然無神的穆亦揚。
“秦思遠,放了他!琪琪怎樣了?”楚修能扯開秦思遠,急迫地詢問。他隻想知道她的情況,其他的,都不重要。
“思遠哥!放開他!”不知何時出現的蘇夢曼撲向穆亦揚,抱著他護在懷裏,背對著秦思遠痛苦地哀求。
秦思遠深深地凝視了穆亦揚良久,緊閉赤紅的雙目片刻,沉痛地長呼了一口氣,才放了開手。
秦思遠無力地垂下頭顱,雙唇蠕動,籌聚了全身的力氣,艱難而簡短地吐出殘酷的字句:“大出血。搶救過來了,還沒醒。孩子沒了,在送入急救室前就沒了胎心。胎兒已成形,是個男孩。”
“啊!”楚修能雙拳擊牆,如陷入絕境的孤狼發出泣血的長嘯哀嚎,淒慘悲慟,撼人心魄。
潔白的牆上,瞬間,血花飛濺。
秦思遠捉住楚修能的手,沉聲嗚咽:“她需要你!她什麽都不知道!她需要你!”他不知怎樣安慰這卷入無邊悲痛中的男人,隻能緊緊與他哀慟的雙目對視。
“她什麽時候醒來?”穆亦揚推開蘇夢曼,啞聲問道。
沒有人說話。
回答他的,隻有蘇夢曼壓抑不住的低泣。
蘇夢琪終於被推了出來。白瓷般素淨的臉上仍清晰可見兩個暗紅的指印。
長長的睫毛覆蓋了她的眼瞼,她仿佛是靜靜地睡著了。
“楚太太!”楚修能輕呼,卻僅僅能握住她冰涼的小手,護著擔架車往前緩行。他想把她摟進懷裏,又怕驚擾了她的睡夢。
穆亦揚連上前看她一眼的勇氣和力量都沒有,任由蘇夢曼抱著,任由那些白色的身影護著擔架車在眼前慢慢消失。
卻不想,這竟是與她最後一麵。直至多年以後,在他徹底認為他們不會再見麵以後,在他真正找到自己靜心平和的幸福以後。
從那日起,穆亦揚再也沒有見到蘇夢琪或者楚修能。
第二日,他帶著蘇夢曼特地煲的湯去蘇夢琪原來的病房,卻被告知病人已經轉到被楚家包下了整層的頂層VIP病室。
他進電梯,卻無法按亮頂層的數字選擇鍵。
他走樓梯,在接近頂層的拐角處便被保鏢麵無表情地攔下。沒有多餘的話語,沒有任何的解釋。
他在樓梯口呆呆地站了一下午,隻看到除了秦思遠,隻有幾個醫護人員進出。
而秦思遠,完全無視他的存在。
進出的醫護人員,也都麵色沉重,靜默無聲,旁若無人。
穆亦揚天天都去,有時自己去,有時和蘇夢曼一起去。但都沒有能踏入蘇夢琪所在樓層的半步。偶爾,會遇見同樣無法上樓探望的蘇軒牧夫婦。
蘇夢柏被允許上去過。回來隻是說大姐一直在睡。其他的,他不知道。大姐夫不說話。思遠哥也不說話。
穆亦揚無奈,隻得去副院長辦公室堵秦思遠。
秦思遠根本將他當透明人。
他急不擇言,威脅秦思遠說不讓他上去看一眼,他就去披露所有的真相。
然而秦思遠隻是淡淡地看著他淡淡地說了句:“你想怎樣就怎樣吧。如果你覺得她還能承受些什麽的話。”
穆亦揚呆滯。是啊,她還能承受些什麽?本來可以安安靜靜幸幸福福的她,因為他自以為是的保護照顧,讓她知道被親情出賣的真相,讓她再次失憶,讓她承受失子之痛……
穆亦揚仍然每天都來。在保鏢視線觸及不到的樓道口,靠著牆壁抽煙,看護士進出。
終於有一天,他聽到兩個托著藥盤從樓上下來的小護士邊走邊小聲議論:“那個楚太太終於醒了。要不然,估計那個楚先生不瘋也會沒命了。”
“是啊。從沒見過這麽深情的男人,而且還是那麽帥那麽有型!”
“沒有他堅持不懈的呼喚和悉心細致的照顧,那個楚太太可能早就完了。引產血崩呢,想想都嚇人,而且還是死胎引產。”
“她能醒來也不見得是什麽好事。除了她丈夫,什麽都不記得,包括自己的孩子。唉,這樣活著又有什麽意思……”
穆亦揚停了腳步,不再跟著前麵的小護士。
她醒了,生命無憂。不記得那些,有什麽關係。那些記憶,對她,除了傷害還是傷害。隻要有楚修能在她身邊就可以了,從來,她要的也僅僅是楚修能。
穆亦揚不再去醫院。
不久,楚修能收到一份股權轉讓書,是楚雲前段時間被惡意收購的那部分。對方已簽字,是穆亦揚。
田記每天僅有的外送業務變一天一次為一天兩次,地點不再是濟遠醫院,而是穆宅。
一度閃耀在各種交際場合的穆亦揚除了上班,就是在家裏,沉寂而專心地拉他多年不曾動過的小提琴。聽眾,隻有離他不遠處靜靜而立的蘇夢曼。
“穆總,杜若已上鉤,和楊飛打得火熱。”一日,穆亦揚的電話打斷了小提琴悠遠的琴聲。
“繼續。”低沉的男音簡短簡潔。
掛斷電話,琴聲也繼續,似記憶不經意的碎屑,在流光的水麵掠過,便遠遠飄走……
楊飛不過是一無所有的街頭小混混,人渣好賭,靠一張還算帥氣的臉在女人堆中騙錢蹭飯。有人找到他,給他錢,給了他一個海歸富公子的身份,讓他接觸引誘明豔的杜若。天上掉下的餡餅傻子才不會不去撿。浮光掠影中他還真把自己當成了倜儻的富公子,將這一身份表演發揮得淋漓盡致。
而從小嬌生慣養被保護得很好的高高在上的杜若,除了會使些陰狠毒辣的手段,其他社會經曆,又哪能比得上在社會底層摸爬滾打多年,善於觀顏察色又巧舌如簧的楊飛?與杜若偶遇後不過多短短幾日,楊飛便自如地入住了杜若的公寓成功地上了杜若的床。
楊飛能順利登堂入室的另一個原因,應該說是最主要的重要原因,則是杜若對楚修能多年幻想的徹底破滅。
那日楚修能來到她家,將當年綁架案的證據及病房裏的視屏擺到了她老爹的麵前,明明白白地告訴杜老爹他對杜家情誼已盡,這次要通過法律手段起訴她杜若。
杜老爹心疼自己的獨女,不想讓愛女身陷囹圄,動情地搬出當年的撫養之恩,軟硬皆施,最後不得不以無償放棄杜家在楚雲擁有的百分之十的股份,才得以讓楚修能鬆口不再追究。杜老爹對此萬分感激。而杜若卻對此咬牙切齒地恨。
是的,杜若恨,非常非常地恨,痛側心扉地恨。楚修能把所有的一切都給了蘇夢琪,包括他的人。而她杜若連最後的財產都沒有保住。不僅如此,她還完全喪失了一切爭奪的資本。
人財兩空傷心異常的杜若到酒吧買醉,巧遇富家公子楊飛,被其倜儻的外形和細致的關懷打動,迅速墜入情網,並對楊飛海歸富商之子的身份深信不疑。畢竟,巧遇楊飛的那個酒吧,能出入的人,是有身份限製的,非富即貴。
同時,杜若也將楊飛視為打擊楚修能的一個機會,她要讓他知道,她杜若,也是有翩翩貴公子要的;離了楚雲,她杜若仍然有堅強的經濟後盾的。
驕傲美麗的杜若在楊飛的花言巧語中,在與楊飛一次又一次歡快淋漓的歡愛中幸福得無以複加。
她不知道的是,被她收留藏於自己公寓內原計劃用來離間破壞楚修能與蘇夢琪的王芳,同樣也非常看重楊飛“富商之子”的身份,同樣也積極享受著楊飛給予的魚水之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