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九 對不起我不道歉
“夢柏,給你二姐倒杯水吧!”楚修能細心地觀察到蘇夢琪神情的疲憊和聲音的啞澀。
“姐夫,謝謝你!”蘇夢曼接過蘇夢柏遞過來的水杯,雙手將杯子緊緊握在手裏,似要吸取那微弱的暖意,用以溫暖自己,眼裏再次劃過自嘲的微笑:“姐夫,其實,我曾對你一見鍾情呢!我都還清楚記得你當時閃亮全場的樣子!”
慢慢喝了一小口杯裏的溫水,蘇夢曼的聲音也稍稍染上了些暖意:“當爸爸告訴我楚蘇兩家要聯姻,我即將要成為你的新娘,我簡直高興壞了,以為上天終於憐惜到我,賜與我愛情了。那時,姐姐也為我高興呢。”蘇夢曼似在回味當時的喜悅,臉上,也漸漸恢複了些光亮。
“媽媽到我房間,問我思遠哥好不好。思遠哥當然很好很好啊。我老老實實地告訴媽媽,思遠哥很好。後來……”蘇夢曼輕笑出聲:“在該去領結婚證的前一天清晨,本該在床上醒來的我卻在車上。車上還有麵無表情的方叔方嬸,而車,正疾馳在去機場的路上。再後來,我又回到了曼哈頓。不同的是,我不能走出公寓,也無法與外界聯係。直至你們的婚禮結束。”
蘇夢曼悠悠地看了母親林語琴一眼:“媽媽,我沒有怪你的意思。”方嬸是林語琴結婚時從林家跟過來蘇家的,即使當時方叔方嬸什麽也沒說,隻是形影不離地“照顧”她,蘇夢曼也很快知道了這是母親的安排。可是當時,她連向母親問一句“為什麽”的機會都沒有,因為她所有證件銀行卡還有手機,都被扣在方叔那兒,就算她能離開公寓,也會寸步難行。更何況,她不僅被方嬸“照顧”得不能走出公寓半步,公寓裏的電話線、通訊網絡等一切可以和外界聯係的渠道,都完全被切斷了。
林語琴張了張口,想要說什麽,卻終是沒有吐出一個字。
“我拒絕登機,方叔暗中押著我;我想立即回來,方嬸一直守著,我也沒有護照和身份證還有銀行卡。”蘇夢曼無奈地笑了:“等我自由了,拿到了護照和身份證,我卻不想回來了。我回來做什麽呢?回來讓不明所以代嫁受辱的姐姐讓位嗎?當我看到那些關於姐姐姐夫新婚生活的報道,我心疼姐姐的同時,也可憐自己。”
蘇夢曼用指腹一遍又一遍輕輕地磨擦著杯子的邊沿,慢慢地組織自己的語言:“姐姐本不該承受那些。若不是姐姐,當時承受那些的就是我。因為姐夫,當時的姐夫不愛姐姐,也更不可能愛我。那個所謂的‘一見鍾情’,隻是我的一廂情願。我可憐我自己,我嘲笑我自己,我看上的人都看不見我……嗬嗬……”說到這裏,蘇夢曼不知想到了什麽,突然笑得非常燦爛,笑著笑著,她的淚水又湧了出來。
蘇夢曼閉上眼睛,任由淚珠瘋狂翻滾。她貝齒緊咬著下唇,像瀕臨破碎的陶瓷娃娃,讓人疼惜到心顫。
“曼曼!”蘇夢琪輕輕呼喊自己的妹妹,卻不知該說些什麽。所有的語言此時都太蒼白太無力了。
“姐姐!對逃婚,我該向你說聲對不起。可是姐姐,為什麽會變成今天這個樣子?”蘇夢曼猛然睜開雙眼,緊緊盯著蘇夢琪:“姐姐以前認識亦揚?”
“曼曼,以前的,我不記得。”蘇夢琪顰著眉,仔細搜尋著所有的記憶,說得很慢。關於穆亦揚,蘇夢琪頭腦裏儲存的信息,除了他是蘇夢曼的丈夫,自己的妹夫,完全沒有其他。
蘇夢琪終是搖搖頭,滿心苦澀:“思遠也沒有告訴過我和他有關的事。我從沒有單獨和穆亦揚接觸過。”
“那姐夫呢?”蘇夢曼轉向楚修能,眼神,不覺有些厲色。
“夢曼,你不該質疑你姐姐!”楚修能對蘇夢曼的態度極其不悅,更是心疼自己的妻子,緊緊地即將蘇夢琪的手包裹在自己的掌心。“雖然我們和你一樣疑惑今天的情況,但是請你相信我和你姐姐,我們之所以認識穆亦揚,僅僅是因為他是你的丈夫!”
“對不起,我不道歉!”蘇夢曼看著相互偎依的兩人,嘲弄的笑容不斷擴大:“曾經,我也擁有你們這樣的幸福!最初在曼哈頓遇見他的時候;在我們回國共同為事業拚打的時候;在我們為婚宴準備的時候;在我們共同期待自己的寶寶的時候……”
“姐夫,那晚,下著大雨的那晚,你到底在哪裏找到的他?是你找到的還是姐姐找到的?是誰陪他在酒店?是你還是姐姐?”蘇夢曼突然間像變了個人,眼裏染上了恨意,一聲高過一聲,聲聲逼問。
“曼曼!你在說什麽?”蘇夢琪驚呼:“你姐夫回來的時候全身都濕透了!”
“蘇夢曼!誰給你侮辱人的權利?!”楚修能也怒了。
“侮辱?!”蘇夢曼冷哼:“和我說侮辱?!”
蘇夢曼對上楚修能眼裏的寒光:“姐夫,知道什麽是侮辱嗎?當你親愛的丈夫在你身上隻為發泄自己的獸/欲,還雲淡風輕地告訴你,這是你該受的,因為你曾讓她陷入難堪讓她難受!姐夫可知他口中的這個“她”是誰?”
楚修能心口一緊,想要說話,卻被蘇夢曼激憤的聲音打斷。
此刻的蘇夢曼,情緒異常激動,語速淩厲如連珠炮:“知道什麽是侮辱嗎?你親愛的丈夫收購一個龐大的為孕婦提供服務的餐飲連鎖機構,是為了他的姨姐,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的妻子也有孕在身!知道什麽是侮辱嗎?你親愛的丈夫在上百人的會議上執意摧毀與嶽父的合作項目,哪怕有人據理力爭,他也仍然是笑著說,他就是想打嶽父的臉。他的妻子,當時就在場,就坐在他身邊!而剛才,在娘家的餐桌上,當著全家人的麵,你親愛的丈夫熱情細致地照顧你親愛的姐姐!你親愛的丈夫念念不忘的是為你親愛的姐姐的孩子設計嬰兒床!”
痛到極致的蘇夢曼笑了,笑容更加淒涼:“楚先生,姐夫!你說,我,有沒有資格,有沒有權利問上一問?!”
楚修能正要說什麽,蘇夢琪搶先開了口:“曼曼!你也懷孕了嗎?”
“姐姐,一個不被期待的孩子而已!”蘇夢曼疏離而漠然:“姐姐,如果對思遠哥的仰慕,對楚修能的幻想,對穆亦揚的執著都是愛情的話,為什麽,為什麽我的愛情都要排在你之後?”
“曼曼,我覺得這其中肯定有誤會,一點有我們不知道的事。”蘇夢琪感覺穆亦揚應該不是表麵看到的那樣簡單,對她更不可能有蘇夢曼分析的所謂的“愛”。“曼曼,你有和穆亦揚談過嗎?”
“姐,他根本不和我說話!”蘇夢曼所有的力氣仿佛都被抽走了,毫無生氣地靠進椅子裏。“姐,從那天下午他知道那是你的手鏈,然後消失,回來後他就好像瘋了。”
手鏈!蘇夢曼腦海裏突然閃過那串七粒紫水晶的手鏈:“姐!你的手鏈為什麽會在亦揚手裏?!”蘇夢曼像是被某種恐怖的景象驚到,猛然坐直了身子,聲音也提高了無數倍。
“手鏈?什麽手鏈?”蘇夢琪被蘇夢曼突然提高的聲音嚇了一大跳。
楚修能狠狠瞪了一眼蘇夢曼,餘光發現嶽母林語琴似乎被嚇得更厲害,全身上下篩糠般地顫抖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