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這,方容琨把手頭的事情做完以後,想起徒弟汪陽的話,那個女孩又撿了什麽好東西了?
他心底升起了幾分興趣,想要去“品古齋”看看靳木桐到底撿到什麽寶貝了。
他來到海西路,剛經過“聚寶堂”,便被徒弟汪陽看見了。
汪陽趕緊迎了出來:“師父,你怎麽來了?你是來看我的嗎?”
方容琨是有些詫異的,他讓徒弟自己找地方實習,沒想到找的是“聚寶堂”,他不著痕跡的皺了皺眉。
“我來‘品古齋’看看。”方容琨答道,也不和徒弟多,徑直走了進去。
汪陽愣了一下,臉色不太好了,他看了看隔壁,咬咬牙也跟了進去。
而這會兒,靳木桐還正認認真真的研究著從錦城茶樓帶回茶杯。
她拿到這個杯子之後,並沒有急著修複杯蓋,而是仔細的研究它杯身的圖案和杯底的款識。
這個茶杯杯身通體用青花釉繪製纏枝紋托著密密麻麻幾十個“壽”字,每個壽字的字體還不同,接近杯底的地方繪有如意雲紋,倒也別致。
讓她覺得有些意外的是杯底的款識。
過去她剛入古玩行的時候,還對古董一知半解的時候,便重點研究過曆朝曆代的官窯款識。
通常,官窯的款識大多都是紀年款,萬曆年間的寫著“大明萬曆年製”,雍正年間的寫著“大清雍正年製”。
這個茶杯杯底款識也有六個字,可上麵的字體她不認識,也不知道寫的是什麽。
靳木桐研究了半也看不明白,直接抬頭問站在茶杯旁的老頭:“嘿,你能告訴我這杯底寫的字是啥麽?”
老頭原本也是一臉狐疑的研究靳木桐,聽她突然叫他,差點沒嚇得跳起來:“你、你你,你是怎麽看得到我的?”
靳木桐挑了挑眉:“不告訴你。”
老頭:“……”
但它的臉上明顯多了幾分開心,輕咳了兩聲,緩緩道:“你的那個啊,那叫款識,實話,我也不識字,不過我知道那是個人名。”
靳木桐望:“好吧……”
人名款識,這東西怕是不值錢吧。
根據書上寫的,這種茶杯像是清晚期燒造的青花瓷蓋碗茶杯,道光、鹹豐年間,由於財力有限,青花瓷的燒造工藝不如康雍乾三朝,紋飾線條纖細,胎體厚重,修胎比較粗糙,釉料發揮,看上去倒是有種淡雅的美感。
研究完款識和大致年代,靳木桐便開始分揀帶回來的茶杯蓋碎片。
這種茶杯和她之前修複的都不一樣,靳木桐認真的看著,稍微有些頭疼,正要問問古畫有沒有什麽建議,突然麵前一道陰影落下,她抬頭就看到了那個熟悉的身影。
她趕緊停下手上的活:“方教授,你來了,歡迎歡迎。”
方容琨和藹對靳木桐一笑:“我聽我徒弟在茶樓見過你,你又搜羅到什麽寶貝了?”
靳木桐沒想到自己隨手撿了個杯子這麽快就被方教授知道了,便指了指麵前的茶杯道:“就是它了。”
方容琨走到這堆碎瓷片的麵前,彎腰仔細看碎片,又扶了扶眼鏡,拿起了杯身,當看到底部款識的時候也看了挺長的時間。
這個時候,汪陽也緊隨其後跟了進來。
他沒想到,他是垃圾的東西,師父竟然這麽認真的研究,心中莫名的有種不舒服的感覺,忍不住道:“師父,我實在看不出來這茶杯有什麽好的。”
有師父在,汪陽也沒的太過分,在他看來,這就是個普普通通的茶杯,隻有古玩界的菜鳥新人才會將這種東西當成個寶貝,他卻沒看見自己師父臉上的表情微微變了一下。
靳木桐知道方教授的水平很高,她自己雖知道這是個古董,卻也不清楚這東西的具體來曆,虛心問道:“方教授,我當時也隻是看這茶杯挺喜歡的,摔碎了就被丟掉也挺可惜的,便想著拿回來練練手,要不你給掌掌眼吧?”
汪陽撇撇嘴,心想我師父何等人物,憑啥要給你鑒定呢……
“這東西實際價值的確不高。”方容琨緩緩開口。
這句就讓汪陽樂了,果然如他所想,這就是個垃圾。
他開心不過三秒,又聽見師父講:“但是這東西卻是很有來曆。”
一句話,就讓汪陽皺了眉。
“嗯?有什麽來曆?”靳木桐卻是突然好奇的問道。
“這青花釉蓋碗茶杯釉層較薄,釉麵比較白,缺乏那種輕盈剔透的感覺,這在瓷器行當被稱為波浪釉,加上胎質較細,我認為是清鹹豐年間的民窯瓷器。”
靳木桐一聽果然跟自己判斷的差不多,心中一喜,趕緊問道:“方教授,可這款識上寫的是什麽呢?”
方容琨笑道:“我它價值不高,原因就是這是清代晚期的民窯瓷器,市場價也就在五萬到十萬左右,不過這件東西卻很有來曆,原因就是這款識。”
“方教授,願聞其詳。”
方容琨滿意的點點頭:“這上麵寫了六個字:贈好友袁榮壽。”
原來寫的是這六個字,靳木桐追問道:“方教授你這瓷杯大有來曆,莫非你知道這個袁榮壽是誰麽?”
方容琨笑道:“我身邊的朋友很多,有不少退休老幹部很喜歡聽京劇的,所以也被拉著科普了許多,恰好就知道這個袁榮壽是誰,他雖不出名,可他的徒弟楊子柏卻是大名鼎鼎的一代宗師,也是楊氏唱腔的創始人呐。”
方容琨看靳木桐一副迷茫的樣子,不由莞爾,果然現在去了解這些事的年輕人不多了。
他接著道:“所以,這個茶杯若是普通人購藏,由於它是晚清民窯而可能導致價值不高,如果,它能夠落在戲迷藏家手裏,那也算是很有紀念意義的藏品了。”
“原來是這樣。”靳木桐喃喃道。
這個杯子不會太值錢她已經有判斷了,方教授所的五萬到十萬也正是她的心理預期,隻是沒想到竟然還有其他的價值,不得不,這些消息遠遠超出了她的期待。
靳木桐的心中一喜。
而靳木桐對這些名字沒有反應,在茶杯裏躺著翹著二郎腿的老頭卻逐漸瞪大了眼睛。
這個人怎麽對它的來曆知道的這麽清楚的!而且連人名都的一點不差。
老頭忍不住張大了嘴巴。
張得太大,下巴脫臼了,他連忙朝幾人看了看,嗯,沒人發現。
於是他便抬手托著下巴,往上一抬,哢的一聲,合上了。
老頭放下手,重新躺了回去,一副什麽都沒有發生過的淡定樣子。
靳木桐和方容琨的對話一字不落的傳到了汪陽的耳中,他的表情從一開始的輕蔑,等著看好戲,漸漸地已經變得呆滯了。
怎麽可能!她真的從一個店裏,不要錢撿了個寶貝回來?!!
師父做出的鑒定,他向來是沒有任何懷疑的,但正因為如此,他就越是不敢置信。
他一個高材生都沒有看出來的東西,她竟然遠遠地看了一眼就知道這是一個古董?
他的反應自然也是落在了方容琨的眼中,方容琨頓時淡淡的道:“你有什麽補充的嗎?”
汪陽聽出了師父語氣中的嚴厲,頓時低下了頭,老老實實道:“沒有。”
隻是,他眼底的不甘心怎麽都看的出來。
見此,方容琨也隻得在心中歎了口氣,也不再理會他,認真的看向靳木桐問道:“這茶杯蓋你會修複嗎?”
他已經見過靳木桐修複的陶俑,知道她有一定的水平,可也看得出她是初學,會修陶器未必會修瓷器,而且,這次的瓷杯蓋要比陶俑碎很多,難度也大不少。
靳木桐想了想:“這個瓷杯蓋我修複起來的確有一定的難度,我目前的確不會。”
汪陽原本因為這蓋碗瓷杯的價值還有些不高興,此時聽見靳木桐自己不會修複,心裏頓時平衡了,上次茶館撿漏不過是運氣罷了,可不是什麽事情都能靠運氣的,這古董修複可不是一日之功,她一個初學者不會修複這杯蓋很正常。
方容琨聽了以後,道:“你不會的話,接下來這段時間,我可以教你如何修複這個杯蓋。”
汪陽瞳眸緊縮,脫口而出:“師父!你真以為這是誰都能學的會的嗎?她才剛接觸古董修複,連工具都不認識,怎麽可能你一講就能學得會啊!這不是浪費時間嗎?”
方容琨聽了忍不住笑了:“我也教過你類似的茶盞的修複方法,而且你也有一定的修複經驗了,要不我們來打個賭如何?”
汪陽瞪大眼:“打賭?賭什麽?”
他心想,難不成師父以為他還不如這靳木桐不成?
靳木桐也有些好奇,不知道方教授要讓她跟汪陽打什麽賭。
方容琨看向兩人:“接下來我將教你們同樣的修複技藝,給你們都講一遍,也示範一遍,我拿同樣的一件瓷器給汪陽修複,一周以後出結果,誰的完成度更高,誰就贏了這賭注。”
汪陽壓根沒想過自己會有輸的可能,贏過這個菜鳥?那有什麽好玩的?那不是實力碾壓麽?除非師父有什麽好處。
“師父,我贏了又能如何?”
方容琨想了想:“你贏了的話,我便送你一件禮物,不過你輸了的話……”他拉長尾音,似乎在鄭重考慮。
汪陽微微挑眉:“我怎麽可能輸。”
方容琨忍不住一笑:“我是萬一,萬一你輸了的話,就來靳木桐的店裏給她實習三個月,並且不能拿工資,你願意嗎?”
這激將法讓汪陽心中很是暴躁,聽師父的話,怕真覺得他有可能會輸,這簡直是對他能力的侮辱,汪陽咬咬牙:“我倒是無所謂,而且師父你想送我東西也不用這麽拐外抹角的吧。”
靳木桐聳聳肩:“方教授肯親自教我,我求之不得呢,我接受這個挑戰,不過要稍微修改一下規則。一周後如果我輸了,不用讓方教授出手,我便送你一件禮物,絕對不是敷衍的那種。”
汪陽忍不住笑了:“那你注定要破財了。”
方容琨聽此,忍不住哈哈大笑:“好,既然你們都答應了,那我今先進行示範教學,汪陽,你去把你那用來練習的瓷片拿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