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陶俑眸中帶著渴望與狂喜,注視著牆上的這幅畫。


  古董修複師於古董,那可謂是可遇不可求,如果當真可以遇到一個出色的古董修複師,那它……


  靳木桐也是淩亂的看著畫,她什麽時候成了古董修複師了?

  她頓時開口解釋道:“那個,這家店雖是祖上傳下來的,但從幾代前,我們‘品古齋’就喪失了這門技術,我更是連皮毛都不懂。”


  “沒事,我可以教你。”畫安撫的道。


  陶俑聽了兩人的對話頓時明白了,它並沒有那麽好運氣的遇到什麽古董修複師。


  頓時,它由於太過驚喜張大的嘴巴合了回去,目光也平複下來。


  “嘁,我還以為你多厲害呢,還臨時學。你臨時學的東西可別用在爺身上,免得把爺越修越壞。”陶俑有些煩躁的道,產生了希望,又變成失望,任誰都不開心。


  煩躁下,它甚至話都不願意多了,直接躺下閉上了眼睛。


  靳木桐:“……”


  麵對陶俑的態度,她竟然無話可。


  陶俑這點的沒錯,古董修複師是一個需要有多門學科的專業知識,同時也需要極高的耐心和毅力。


  修得好了,那是給古董一次重生,修不好,那就很容易損壞古董原有的價值。


  靳木桐並不認為她這半路出家的新手,可以上手修這個陶俑。


  她雖然看了幾《古董修複指南》這本書,可也沒有實際操作經驗,上手就要修複一個真正的古董,萬一修壞了,那她得後悔心疼死。


  她沉默了片刻,心提議道:“要不還是拿給二叔幫忙吧,我實在是沒有一點經驗。”


  她隻聽畫低笑了兩聲,他的笑聲充滿善意,卻帶著無言的提醒。


  靳木桐的腦海中,頓時出現了二叔之前離開時的表情,她自己也無奈的笑了笑。


  也是她真了,二叔怕不是巴不得她趕緊倒閉關門吧。


  “你經營古董店,不是一朝一夕,不能永遠依靠別人,總歸都是要經曆這個起步階段的,而且,他們家雖有修複師,但也隻是學徒,水平一般,如果你肯努力,用不了多久便可超過他。”畫沉吟道,帶著鼓勵。


  “真的?”靳木桐目光突然一亮。


  他們“品古齋”比不過“聚寶堂”,古董藏品越來越少是一方麵,另外就是他們家沒有找到靠譜的古董修複師。


  一個修複好的古董,自然比殘缺的要值錢多了。


  哪怕他們兩家都拿到了相同的古董,在她們“品古齋”沒有古董修複師的情況下,賣出去的錢遠不及“聚寶堂”修複過後。


  她的目標是保住“品古齋”,這麽看來,無論從什麽角度,這個古董修複技術她都必學不可。


  想到這裏,她終於點頭:“好,我跟你學。”


  畫並不驚訝於她這個決定,開口道:“修複古玩,首先工具必不可少,你可先采購修複陶俑需要用的各種工具,分別需要……”

  畫不疾不徐的著,靳木桐拿下一張紙把畫所的一字不落的記了下來,收好之後深吸一口氣,背上包離開了古董店。


  錦城之所以能成為古玩界追捧的城市,跟它特殊的地理位置不無關係,從古自今,這裏便是兵家必爭之地,又是幾朝古都,不僅擁有悠久燦爛的文化積澱,還出土了眾多的國寶級文物。


  所以在錦城,從古自今也很自然的形成了跟古玩相關的行業。


  古董修複,便是錦城非常有代表的傳統行當。


  在海西路旁的這條名叫積善巷的不起眼的巷,便有好幾家專營各類古董修複工具的老店鋪。


  這裏背街,人流要被海西路少很多,沒了熙熙攘攘的人群,巷保留著老錦城怡然自得的悠閑味道。


  靳木桐之所以知道這裏有賣修複陶器工具,也是因為積善巷離她的店鋪“品古齋”不遠。


  她拐進了一家名叫“頑器”的店鋪,這裏經營著各種類別的工具,琳琅滿目,讓靳木桐簡直犯了選擇恐懼症。


  這家店的規模似乎也吸引了不少院校的學生前來選購工具,靳木桐拿出了畫提供的采購清單,一邊看著清單一邊找。


  “放大鏡、毛筆、牙刷、尼龍刷、鑷子、螺絲刀、透明膠帶、刀片……”


  這些都是好找的,靳木桐很快便選好了,可是有一樣卻有些難選,那便是塑形工具,需要一把趁手的牛角調刀。


  可是在架子上擺著的種類實在是太多了,她對這一行完全是新手,加上畫的時候也沒的這麽細致,左看右看也不知道該選哪個?

  “請問您需要什麽幫助嗎?”店員仿佛發現了靳木桐的糾結,主動上前詢問道。


  靳木桐看到店員,微微一笑問道:“請問這些有什麽區別呢?”


  店員一愣,這麽多,他該從什麽地方介紹?而且每一種細節處差距蠻大,當真一圈介紹下來,不知要到什麽時候。之前他接待的都是熟客,知道自己需要哪種,頂多詢問下價格,這直接遇到新手問區別的,還當真第一個。


  靳木桐看出了店員的為難,想了想又補充問道:“我是用來修複陶俑古董的,哪種刀比較適合呢?”


  店員剛要話,她的身後響起了戲謔的聲音:“連這幾種刀的區別都不知道,還大言不慚自己修複的是古董?”


  一個身著運動裝,大學生模樣的男孩出現在靳木桐的身邊。


  話裏嘲諷的意味讓靳木桐微微皺眉,但很快舒展開來,她謙虛的請教道:“我的確剛剛接觸,請問您可以幫我介紹下修複陶俑古董的刀嗎?”


  男生沒想到靳木桐竟然會請教他,虛榮心得到了極大滿足,正要開口長篇大論,一位身穿深灰色毛衣的老人走上前來,打斷了他。


  “汪陽,我跟你了多少次了,想要成為一名合格的文物修複師,首先要戒驕戒躁。你自己還隻是個初學者,有什麽資格別人?麵對別人,要像麵對文物一樣謙遜和誠懇,你這樣的性子,再不好好打磨一下,很難成為一名合格的文物修複師。”

  老人已是滿頭白發,可依舊精神矍鑠,雙目有神,語氣並不重,卻讓汪陽的氣焰頓時偃旗息鼓,不敢為自己辯解一句。


  汪陽身旁的女生笑著拍了他腦袋一下:“讓你皮,教授平時教的你都忘了麽?而且你很快就要去古董店做實習生了,還這麽毛毛躁躁的,別到時候給教授丟臉。”


  汪陽揉揉後腦勺,不敢話,退到一邊。


  老人走到靳木桐的麵前,看了眼她麵前的工具,耐心的緩聲介紹道:“牛角調刀是用來調製粘合劑的,這幾把的區別在於刀頭的寬窄、厚薄和彈性。我平時用的是這把,不過如果是初學者的話,我推薦這一把,無論是價位還是上手的手感都很好,入門容易掌控一些,我的這些學生也都用的這款。”


  靳木桐了然的點了點頭,依照老人的推薦付款,臨走時揚起笑容對老人致謝:“謝謝您的介紹與推薦。”


  方教授微笑著點了點頭,看著靳木桐離開的背影,雙手背於身後,眸中浮現幾分讚賞。


  買好了工具,靳木桐回到“品古齋”。


  如今她還沒有專門用於古董修複的工作室,她又不想將陶俑帶回家修複,便決定就將店裏的一角作為自己古董修複的區域。


  將買來的工具整理完畢以後,她有些緊張的呼喚畫。


  “畫,你在嗎?”


  “我在。”熟悉的聲音響起。


  它似乎也留意到靳木桐采購齊全的工具,道:“你先根據書上的手法,用店裏的陶片進行修補練習。”


  “好。”


  陶俑在靳木桐回來時便注意到了,聽到這句話抬了抬眼皮,又繼續翹著二郎腿躺了下去。


  “算她識相,不碰爺。”


  嘟囔了這麽一聲,它立馬躺下呼呼大睡起來。


  接下來的幾裏,靳木桐便按照《古董修複基礎指南》上寫的方法,練習陶器的基本修複技能。


  練習的過程可以稱得上枯燥而乏味,但靳木桐從始至終沒有表現出半點不耐,始終認真耐心。


  當修複練習的差不多以後,她還從倉庫裏翻出了“品古齋”的前輩們留下的一些古舊的陶片,這些殘片並不是什麽值錢的東西,留在庫房裏也隻能積灰,她便拿來練習古陶片的清理。


  練習的差不多以後,畫主動讓靳木桐摔碎之前同陶俑一起買來的贗品,讓其練習修複。


  靳木桐看著這個贗品,當時隻是為了不讓攤主懷疑她對陶俑的用心,隨手拿的,也不值錢,所以摔的很果斷。


  “啪”的一聲,陶俑贗品摔在地上摔得稀碎。


  本在一旁睡得正香的陶俑頓時彈身跳起,看到在地上碎成幾瓣的陶俑,頓時瞪大了眼睛,指著靳木桐驚悚的道:“你你你,你幹了什麽?”

  靳木桐瞥了它一眼,這幾陶俑都沒有再開口話,此時忍不住逗逗他:“摔碎啊。”


  “啊啊啊!你這個心狠手辣的女人!怎麽忍心做這種事情!”陶俑看到這個場景,快要崩潰了。


  靳木桐一副我懂了的樣子,看著他道:“那要不我不用它練習修複技術了,直接對你動手?”


  陶俑:“……”


  自閉了。


  靳木桐笑了笑,沒有多,拿起贗品,深吸一口氣開始緊張的修複過程。


  沒有任何打擾,“品古齋”裏十分安靜,門外嘈雜熱鬧的街道跟這裏完全是兩個世界,靳木桐很快就進入了完全專注的狀態。


  想要修複這個被摔碎的仿古陶俑,那就必須先將這些碎片拚接起來,這可是個相當考驗耐心的活。


  她先將碎片分類,然後陶片的形狀進行片拚接,再逐一將拚好的片拚成大片,不知道是不是運氣比較好,雖然陶俑很,摔得卻不是很碎,很快就拚接粘貼好了。


  然後便根據書上寫的方法進行粘貼,有些操作不當的地方,畫也會在一旁耐心教導。


  拚接粘貼加固以後,便是上色環節。


  由於修複之後的陶俑有非常明顯的拚接痕跡,想要讓修複的地方和原先融為一體,便需要進行上色,靳木桐覺得這是整個修複工作最難的環節,因為拚接稍微耐心一點都能完成,而上色,沒有的長時間的經驗積累,很難調出和原先完全一致的顏色和材質。


  靳木桐反複調試,初春還有些冷的氣裏,她額頭都有些出汗了,卻始終調不出合適的顏色。


  “再多加點氧化鐵紅和熟褐,鋪好底色以後再加點消光劑。”


  “好。”


  “點塗的時候,手法可以更快一點。”


  “好。”


  “這裏還需要多打磨一下。”


  “好。”


  有畫的指點,靳木桐一步一步的給陶俑上色。


  “呼,完成了!”靳木桐長舒一口氣,雖然總共花費了一整的時間,可最終效果還是相當不錯的。


  畫對靳木桐的成果也很滿意,連聲音裏都充滿了笑意:“你果然很有賦,有此水平,修複這個破損不算嚴重的陶俑完全沒有問題。”


  “真的?”靳木桐眼中微微浮現出一抹興奮。


  還不等畫回答,陶俑便發出聲嘶力竭的嘶吼:“假的!假的!你才隻練了一次!憑什麽碰爺!萬一毀了爺的絕世容顏怎麽辦!”


  靳木桐安撫道:“你破損的是身上的衣服,碰不到臉。”


  “那也不行!”


  “真的不讓?”


  “死都不讓!”


  靳木桐無奈,回頭求助的看向畫。


  隻聽畫上飄出一道淡漠的聲音:“不讓,便打碎,丟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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