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九章
“警察同誌,就是她,就是她對我當街行凶。”
前腳剛踏進詢問室,原本安靜的趙宇寧似受了刺激般,隻聽呼啦一聲,人便從椅子上跳了起來,一隻手指著我歇斯底裏咆哮道。
過於浮誇的麵部表情,讓我第一時間想到被鐵鏈子鎖在農家院牆腳,見人就愛亂吠的大土狗。
“警察同誌,”這個長久以來,酷愛在芸豆甚至是我們這些知情人麵前耀武揚威的男人,此刻既憤怒又委屈,原本白麵似的襯衫上還很鮮明的留著扭打過後的傷痕累累,無形中讓他的憤怒多了一絲滑稽:“我不是一個會家暴老婆的男人,我有正規的工作,我跟你一樣,是一名人民公仆,遵紀守法是我的底線,除暴安良是我的理想,我的人格與黨性不允許我做出知法犯法的事。我承認,我跟我前妻的關係確實不太友好,但我們的不太友好,僅僅是因為夫妻關係存續時,因生活理念不同出現的性格不合。這種不合,在我們離婚後,得到了徹底的解決。”
官字兩張口,上有理,下也有理。
我算是真正領教到公務員的好口才了。
“我們今之所以會產生分歧,完全是因為孩子。即算這樣,當時的我們止步於理論,我沒有動她一根手指,她沒對我拉拉扯扯,就是一種很平和的爭吵。但這個女人,我不知道我前妻認不認識她,但我是不認識的。這麽一個不認識的女人,突然之間,像個神經病似的衝上來,不分青紅皂白直接甩了我幾大耳光子。警察同誌,我有理由懷疑她是個精神病患者,所以,我誠懇的請求你們,將她羈押去精神病院做鑒定。如果鑒定結果表明她是個正常人,那我就告她當街行凶,企圖致人死亡。”
趙宇寧瘋癲式的慷慨激昂令我自愧不如。
薑北笙冷冷的哼了一下,眸色溫柔,麵色無常,輕輕拉過我的手,安放在他溫潤的掌心緊緊包裹著。我立刻感受到一股暖流從指間靜靜的去往心靈深處。
菜菜子過,婚姻的價值,不是討論愛多愛少的問題,而是當你感到脆弱時,有一個不計對錯都站在你身邊,給你安慰或鼓勵的人。
此時此刻,我很願意相信薑北笙就是我婚姻中的那個人。心境瞬間便平和下來。
倒是芸豆,那張本就不夠華麗的臉,已經氣到出現痙攣:“趙宇寧,你要點臉行嗎?伍柒是我們結婚時的伴娘,你敢不認識?”
“芸,她是你朋友,不代表就是我的朋友。”轉身麵對芸豆的趙宇寧,寬容得喪心病狂:“我知道你是個善良的人,但在派出所作偽證,這不是善良,是欺瞞國法,是犯罪。你也不希望可可有一個身帶汙點的媽媽,對不對?”
“我隻恨我給可可找了一個滿身汙點的爸爸。”
“芸,我一直在顧念你是可可的媽媽,所以對你多番隱忍退讓。你要知道,如果我將你今的行為起訴到法院……”
“可可是我的命。”聽到一半,芸豆徹底聽不下去了,情緒激動的朝著趙宇寧撲過去:“我警告你,”急紅的雙眼發出瘮人的寒光,嘴角哆嗦得厲害:“要是你敢拿可可的探視權來威脅我,我讓你第一個去精神病院。”
“聽聽,”慌亂中,趙宇寧將芸豆一把揮開,我箭步上前,扶住站立不穩的芸豆:“警察同誌你聽聽,”趙宇寧趁機抓住將我叫進詢問室的民警,弱,可憐,瑟瑟驚慌道:“恐嚇,她在公然恐嚇我。警察同誌,你肩上綁的這個是執法記錄儀對吧,這一段,就是剛剛她恐慌我的這一段,你一定要保存好。一旦我出事,就是她,她幹的。”
演得這麽好,考什麽公務員呀?直接進演藝圈演唄。
“趙宇寧是吧?”猴把戲演得正是如火如荼,曲煒英姿勃發的從外麵走了進來,我餘光飄過,他全身上下已無半點我們私下談話時的喏喏。隻見他徑直走到趙宇寧身邊,語氣既不盛氣淩人又令人不敢存有半分鬆懈之心:“我覺得我很有必要跟你普及一下,不管是刑事案件還是治安處罰條例,都沒有當街行凶這個詞匯,我們通常的是:故意傷害、尋釁滋事、聚眾鬥毆。如果這位女士除去打了你幾個耳光,再無其他傷害你的舉動,這種行為還不至於構成犯罪。”
“另外,”簡單的科普結束後,曲煒又很不客氣的指了指被趙宇寧拽住的人:“這位同誌是我們派出所的輔警,根據規定,輔警沒有執法和辦案權。替你和你前妻做完筆錄,匆忙離開的那位同誌才是主辦你們這起糾紛的責任民警。他家臨時出了點事,經請示所領導,改由我接管。你們的情況,在交接的時候,他跟我了個大概。你們放心,我會秉公處理。”
“呃,還有,”剛坐下,曲煒又笑著提醒趙宇寧:“因設備緊缺,輔警肩上綁的不是執法記錄儀,是對講機。”
趙宇寧的尷尬在我們絲毫不想掩飾的嘲諷中變得惱羞成怒:“她不是犯罪,那她是什麽?”額角青筋畢露的嘶吼著。
“如果你的筆錄完全屬實,鑒於你身體完全無損,我會主張你對這位女士進行民事索賠。”
“行,索賠就索賠。”趙宇寧狡黠的目光在我臉上放肆的溜達:“警察同誌,我不是一個胡攪蠻纏的人,但我也不能任人欺負不是?”
“不被別人欺負是對的。”曲煒目光一沉:“但也不能欺負別人。民事索賠也不能獅子大張口漫要價。”
“警察同誌,你這話聽著可不像是秉公辦事。”
“怎麽?”芸豆將我輕輕推開,眼中帶刺的望著她的前夫,諷刺道:“最近很缺錢?還真想要民事索賠?”
“你放心,”趙宇寧無恥的露出一抹譏笑:“你好歹也是我兒子的媽,我不會對你提出民事索賠。至於你朋友……”
“趙先生得對。”薑北笙不再沉默的笑了笑,笑眼中閃過一縷狠色,他邁著輕快的步子,慢慢走到我跟前,又將我的手貼心握在掌心裏:“做人不能任由別人欺負。我妻子當街打了你,你提出民事索賠,這是完全合情合理的要求。請你個數吧,多少我都接受,隻要趙先生願意與我們握手言和不再追究。”
“憑什麽?”一看到趙宇寧露出貪婪的竊笑,我全身的血液沸騰到了極點,怒目側視著薑北笙。
“憑你動手打了他。”薑北笙仍舊是一副無所謂的表情。
我氣到肺炸:“他我打了,我就打了?”
“我相信這位先生沒有撒謊。”
“蛤?!”
“你沒聽他嗎?”薑北笙騰出一隻手替我理了理亂發,煞有介事的笑道:“他是人民公仆,人民公仆怎會騙人?”
這語氣,聽著不像是要賠錢給別人,倒像是別人賠錢給他。
難道這家夥是在以退為進?
嗯,依他的行事作風,確實不會甘當一個賠錢貨。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