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從酒店到加菲貓的區,我走了一個時又四十六分鍾。


  前半個時,我是哭著走的。


  一位麵相和善的環衛阿姨,一手拿掃帚一手拖簸箕,向我投來關切一望:“姑娘,這是怎麽啦?”


  我咬住嘴巴,嚶嚶直搖頭。


  “不會是遇到壞人了吧?”環衛阿姨放開掃帚和簸箕,走到我身邊,那雙溝壑縱橫的手在半空裏猶豫了一下,就高開低落的落在了我衣角上:“要不要阿姨幫你叫警察。”


  如果叫警察有用,這個世界就不會有癡男怨女,不會有愛情裏的尋死覓活。


  “不用。”我哽咽道:“我沒事,謝謝您。”


  完,就倉皇而逃。


  接下來的半個時,我還是哭著走的。


  途中碰上位趕著去晨練的資深大伯,這位大伯一看就是高人,容貌裏透著幾分鶴發童顏的仙姿,一身白色綢緞的唐山裝飄逸瀟灑,一柄長劍在手,氣勢磅礴,劍把紮著兩根猩紅色的緞帶,迎風招展。


  “怎麽啦,孩子?”資深大伯熱心的停下腳步,還左右望了望:“一個人呀?”


  我大概是哭傻了,見到這麽個人,竟以為是尋到了整個江湖,稀裏糊塗的了以下這番稀裏糊塗的話。


  “從前不明白江湖世界中,無情的人為什麽永遠比有情之人更容易達到人生巔峰。現在回頭看看我走過的路,我想我是幡然領悟了。也許這種設定,不一定是作者心血來潮後,一種子虛烏有的杜撰,也許是因為他剛剛經曆了一場還沒開始就要結束的情事,痛徹心扉也不能擺脫多情帶來的苦楚,所以,才虛構出這樣的人設與情境。旨在提醒讀者,餘生是做個庸人自擾一事無成的有情人,還是為了至高無上的權利成為孤獨相伴的無情人,如果你做不了選擇,就多來看看武俠吧。”


  一場情殤,被我七零八落的哭訴成了個笑話。


  我果然是個傻子。


  完以後,懊悔令我恨不得當場咬舌自盡以死謝罪。


  幸好晨練大伯不是一般人,隻見他氣定神閑的淡然一笑:“孩子,事事沒有什麽看不透看得透的,一切隻取決於你怎麽去看。”一雙故事底蘊身後的眼眸,流淌著睿智的光芒:“如果你覺得生活中誰讓你一見就傷心流淚,誰讓你一見就惱火動怒,千萬別隻顧著絞盡腦汁的讓這個人消失。因為即算你辦到了,你也未必能夠獨善其身,哪怕你神通廣大做到了獨善其身,可不定哪一,被你好不容易擺平的生活,又不知從什麽地方鑽出那麽一個令你不痛快的人。你要怎麽辦?繼續去消滅?孩子,與其花時間去為那些不喜歡的人計較,還不如將這些時間花在喜歡的人喜歡的事情上。”


  “聽老人家一句勸,”老伯慢條斯理的捋了稀鬆花白的長胡須,繼續道:“誰讓你看不順眼,你就少看他幾眼,多看看能讓你開心快樂的人。跟吃菜一樣。喜歡的呢,你就多吃幾口,不喜歡的就少吃或者不吃,不必耿耿於懷的將這碗菜撤下桌去。畢竟,你不喜歡的,興許別人喜歡,留著它讓那些喜歡它的人多吃幾口,你喜歡吃的菜,別人才會少吃幾口。寬容待人,又何嚐不是利於自己呢?”老伯停頓了一下:“你想想看,金庸的武俠裏,講的是不是這個道理?”


  大伯的諄諄教誨,讓人如沐春風,受益匪淺。


  呃,如果他不提最後一句,那就堪稱完美。


  我一邊釋懷的敲著5樓的房門,一邊在心裏感慨:竟然薑北笙這道菜不肯讓我吃,那,那我不吃,我吃幹飯,照樣餓不死。

  “你昨晚上哪去了?”門吱嘎一聲開了,加菲貓一臉憔悴,兩隻眼睛腫得奇醜無比,幸好我機靈,在敲門之前給自己戴了副墨鏡:“為什麽到現在才回來?”她果然對我的墨鏡皺了皺眉。


  我別過臉去:“你不是讓我晚上別回來了嗎?”順勢將她推到一邊,彎腰脫鞋、換鞋。


  “我讓你別回來你就不回來,那我讓你把房子過戶給我,你過嗎?”


  加菲貓關上房門,跟在我身後絮叨。


  “你當我傻呀,”我放下挎包,正要摘眼鏡,想了想,還是戴著往衛生間走去:“不過。”


  “存款給我。”加菲貓緊跟不放:“你折子上不是還有個應急的一萬五嗎?給我,我要。”


  “給你行呀。”我擰開水龍頭,接了一杯水,準備刷牙漱口:“拿你那張三十萬的卡來換就是。”


  “三十萬換你一萬五,我的錢是大風吹來的?”


  “你又不止一張,何必這麽氣。”


  我扶了扶墨鏡框子。


  鏡子裏的加菲貓臉一沉:“大白的你進屋戴什麽墨鏡?”


  “這你就不懂了吧,”我打開電動牙刷的開關,輕飄飄的笑了笑:“仇人相見分外眼紅,我不戴個墨鏡,怕嚇死你。”完,將電動牙刷放進了嘴巴裏。


  加菲貓咬了咬唇,臉色刷的一下就變了,像八爪魚一樣從後麵將我牢牢抱住:“狐狸,我錯了。”


  道歉的方式有許多種,特意選在別人刷牙的時候道歉,要麽是害怕對方拒絕,所以不給拒絕的機會;要麽是想傾訴又不願聽人教。


  依我對加菲貓的了解,她隻有可能是後者。


  果然,深情不過三秒。


  “狐狸,男人都不是東西。”


  這個法,我高度讚同。


  因為男人本來就不是東西。


  “魏思明太壞了,還沒離婚,就先把年輕漂亮的姑娘找回家了。”


  魏思明可不是這樣的。


  “明明是喜新厭舊,容不下我,卻惡人先告狀,夫妻感情破裂是因為我生不出孩子。”


  魏思明也不是這樣的。


  “如果丈夫可以給妻子足夠的安全感,哪個妻子願意出去拋頭露麵,爭強好勝?我又不是個傻子,難道還會跟享清福過不去?”


  總有許多男人,喜歡抱怨女人不知足,卻依然忘了,自己連最起碼的東西都給不起。


  魏思明的不真誠,就在於此。


  他膚淺的以為,憑借自己的勤勞與努力,可以滿足妻子甚至是家庭在物質上的需要,就完美的盡到了一家之主的責任。可女人對於男人的責任,物質是一部分,安全感是另一部分,兩者缺了誰,都算不得完美。


  他們這段婚姻裏,失去孩子隻是一個導火索,舅舅在這個家庭裏的特權,才是矛盾的根源。


  隻要這個根源不除掉,這對夫妻就沒辦法過自己的生活。


  我放下牙刷,取下眼鏡轉過身來衝加菲貓笑了笑:“看,我跟你一樣蠢,為了一個男人把自己的花容月貌給哭殘了。”


  加菲貓一愣,愣了足有半晌,才噗呲一聲笑開了:“真的很蠢耶。”


  獨自一個人悲傷,好像隻有自己格格不入,可若是身邊站著一個同病相憐的傷心人,好像格格不入的是這個世界,而非我們。


  這,大概就是為什麽我們需要死黨。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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