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不我了,回你的事。”我收回目光,帶著無事一身輕的爽快笑了笑:“就像你的,一碼歸一碼,今替你去跟魏思明見麵這個事,辦得雖有點差強人意,卻也是最好的結果。”


  “何以見得?”


  我時,臉上神采奕奕眸中顧盼生輝的加菲貓一回到自己的事情上,立馬慫了。神情暗淡,目光躲閃,底氣不足。


  果然,比起珠寶首飾,三十五歲的女人更渴望擁有刺蝟的鎧甲,不被任何人拿到短處。


  我帶著體諒的心情,正琢磨著後麵的話到底要不要繼續。桌上五個被喝空的奶茶杯,像各自孤獨又各自彷徨的暗影,將加菲貓藏不住的心事折射在這方桌上,十分紮眼的讓我做不到熟視無睹。


  “你不敢見麵,他又同意再約,這難道還不足以明你們兩個人都存著想合不想離的心思?”


  我輕輕道。


  加菲貓一聽,眉角眼梢頓如凝霜結冰般,漸有寒氣滲漏:“……或許吧。”簡單三個字得既無奈還惆悵。


  這種複雜的情緒,讓人隱隱覺得事情遠沒有表麵看到的這麽簡單。可我們已經過了仗著友情這個借口,就枉顧隱私的重要性直接衝友人刨根問底的年紀。就像我永遠不會主動開口告訴加菲貓或是芸豆,蚊子在北京過得有多狼狽是一樣的道理。


  三十五歲的女人,再也不可能回到二十五歲,再也不會真的以為口無遮攔是年輕的資本與底氣。


  我歎了口氣,就著暖陽般柔和的燈光稀稀拉拉又了些不痛不癢的話,眼見彼此情緒都得到了最大的緩解與釋放,才將服務員叫來買了單。


  奶茶店的門,不是俗套的玻璃製品,是一張白色木門,門頁上被很有心機的畫滿了風信子。伸手一推,門角的鈴鐺立刻爆發出陣陣活潑俏皮的嬉鬧聲,抬眼一看,門外已不是進店時的景色,城市的夜幕已在我跟加菲貓的絮絮叨叨中悄然降臨了。


  我站在門廊的一角,突生一份好奇,忍不住對來往的行人挑挑揀揀,加菲貓將臉貼在我右臂上,蹙眉不解:“你家老公在那邊?”


  “沒心思找他。”我懶洋洋道,加菲貓的眉蹙得更深沉了:“那找什麽?”


  “找年輕。”拖著幽長的語調,我抬起手摟住加菲貓略顯厚實的肩膀,傷感不脛而走:“你看,這個時間還在外麵溜達,不是年輕姑娘就是漂亮姑娘,幾乎難看到像我們這個歲數的普通女人。你,這是不是代表,我們這個年齡段的女人此刻都在家裏相夫教子?”


  “人發現自己長大或是老了,真的隻需一個瞬間。雖然我不願意承認,但三十五歲好像真不年輕了。貓貓,我們果然是老了,而不是長大了。”我繼續低聲呢喃著:“或許,是時候考慮生兒育女的事了。”


  聰明如加菲貓,又怎會聽不出我話裏的弦外知音?

  隻見她淡淡的往人群中瞥了一眼:“不想老去的人,才會騙自己隻是長大。我三十歲以後,就記住了什麽是老什麽是長大。你不用勸我。”


  跟聰明人講話雖不費力,卻勞心。


  “我勸你了嗎?我隻不過是感傷罷了。”我訕訕一笑,自圓其道:“本姑娘雖非傾國傾城的美人,可到底也是個女人,女人窮其一生最不敢坦然麵對的不就一個“老”字嗎?我傷感傷感,也錯了?”


  “沒錯。”加菲貓從我臂彎裏掙脫了出去,眼神格外堅定:“我有幾個要緊電話必須現在回,先走一步。”

  “我又不會偷聽,幹嘛先走?”


  “難道,你真不打算帶你老公去買點日用品或是換洗衣物什麽的?我好想沒看到他的行李。別跟我,可以用魏思明的。你老公不嫌棄,我也拿不出手。”


  逃避的方法有很多種,像這樣直截了當的,我若再不識趣點,那就太沒眼力見了。


  我招招手,就將她放跑了。


  “薑北笙,”眼見加菲貓拐角不見了身影,我回頭走到那個形單影隻的背影旁,輕輕拍了他一下:“走了。”


  那個高大的身影微微一聳,轉身轉得異乎尋常的快:“以後能不能不要連名帶姓的叫我?”我記得他離開時,心情還是很不錯的,這會,怎麽又原形畢露了?


  “你,你對我是有什麽不滿嗎?”


  “不是。”


  “那就奇怪了。”我轉身就走,薑北笙跟了上來,額前陰雲略有消散:“有什麽好奇怪的?”


  “奇怪你為什麽沒事也要找我的茬。”與加菲貓一席話,我有點大傷元氣,提不上勁再與薑北笙較真,隻是懨懨道:“連名帶姓,不是我們一直以來稱呼彼此的方式嗎?”


  他抿著唇,略有所思。


  半晌後,才道:“們畢竟是成年人,如果做不到有錯不改,那跟幼稚園的孩子有什麽區別?所以,從今開始,我會提醒自己注意,不管人前還是人後都不再叫你‘伍柒’。對我的稱呼,希望你也能很好的約束自己。”不知是夜燈被晚風吹得有點縹緲,薑北笙的眼神似乎變得有點閃爍起來:“至於之前,你叫過我多少次,我又叫了你多少回,已經是算不清的事了,就此一筆勾銷吧。”


  我腦子有點懵,一時沒轉過來:“勾銷是個好事,但你不叫我‘伍柒’,那你打算叫我什麽?”


  “……柒。”


  腦子轟的一聲:“那,我叫你什麽?”


  “……北笙。”


  人的一輩子,總是喜歡被拆開來分出一個上輩子和下輩子。作為女人,不管哪一個半輩子,隻要在不合適的時候,遇見過一次生如夏花之絢爛般美好的愛情,餘生就成了殘生,殘生裏遇到的感情裏,不再有愛,隻有延續生活的狗尾續貂式的情。


  所以,即算此刻是我多心了,才會認定薑北笙這個提議透著不清不楚的曖昧,卻也改變不了被我定論成一個男人的別有用心。


  對付男人,我或許沒辦法一味的鐵石心腸,可若是對付一個別有用心的男人,我自信不會傻到放任自己心慈手軟,被他牽著鼻子走。


  眉睫一動,半是玩笑半是認真道:“夫妻間連名帶姓的稱呼彼此,確實顯得生分和野蠻,但也不能為了討好別人,就將自己惡心到吧?”


  “看你這口氣,好像是想到了既能討好別人又不惡心自己的叫法?”


  薑北笙剛平緩的心緒似又亂了般,隻見他額角青筋跟賭氣暴走的屁孩一樣,不太受控製的抖動著。


  我鬱悶的膽怯了一下:“我的綽號是狐狸,至於你,我覺得叫老薑就挺好。”


  “不行。”薑北笙脖子一硬,青筋繼續在額角作妖:“沒道理你是動物我是植物,這不明擺著要受你欺負?”


  這就是典型的雞蛋裏挑骨頭。


  “你到底在別扭什麽?”我猛地站住,雙手握拳,攔在薑北笙麵前:“是因為我沒戴戒指嗎?”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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