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人在愛情中的分手有許多種,唯有一種是必須敬而遠之的。


  這一種我稱它為欲拒還迎式分手。最典型的範本就是眼前這個慫貨——薑北笙。


  我恨恨的咬了一口灌湯包,湯包內的肉汁就像我心裏的仇恨,飛揚跋扈的濺到四處都是。


  薑北笙像一條警犬一樣,立刻橫了我一眼。


  我虛虛一笑:“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地方來的,頭回吃北京灌湯包,還沒摸清門竅,多多包涵多多包涵。”我左右開弓的解釋道。


  薑北笙抿起的嘴成一條直線,不冷不熱的轉過頭去。


  如果不是怕大庭廣眾之下,惹來閑言閑語非議,誰樂意帶著這慫貨與這慫貨妖孽般的前任,特意在北京街角選了這麽一家門庭冷若,鋪麵汙濁不堪的店,點名吃津灌湯包?


  我悲戚戚的吸了一口湯汁,轉而望向坐我下手位置的雲南花餅。


  這個女人,臉上化著無可挑剔的妝容,一雙眼睛生得洞若觀火,嘴角一抹淡笑在我不走心的解釋中,異軍突起,更添華彩。難怪薑北笙對她下不去狠手。


  我食之無味的收回目光,不知今刮的什麽風,心頭竟吹過一股淡淡的哀愁。


  我這絲淡淡的哀愁,同樣命運不濟的沒有逃過蘇芯眼睛,隻見她粉嫩俏麗的臉蛋,即刻就如三月春風拂過的水麵,微微蕩出一層漣漪,眉眼多情,語氣關切的問道:“阿笙,你不要緊吧,你的潔癖……”


  呃,潔癖?


  我靈光一閃,不等薑北笙開口,就趕緊將筷子放下,舉起沾有湯汁的手,飛快的落在薑北笙黑色襯衣的袖口上,以驢打滾的無賴之姿,誇張的磨蹭著,嘴裏還不忘嘿嘿一笑:“醫生了,北笙的潔癖不嚴重。隻要在日常生活中不去過於計較,多與邋遢打打交道,這個病,是完全能痊愈的。對吧,北笙?”我挑逗的抬了抬下巴。


  薑北笙冷漠不加溫情的眼睛,回眸一閃,閃出一方冰刃,速度之快,刃鋒之利,史無前例。


  我戲謔的眼神就像在坑窪地裏行駛的拖拉機,重重顛簸了一下,眼珠子一轉,眼神就灰溜溜的逃跑了。落在黑色襯衫袖口上那隻油星子膩膩的手,也被他拍蒼蠅一樣嫌棄的拍得縮了回來。


  場麵有點尷尬。


  我重新撿起筷子,狼狽的笑笑:“別看他這樣,其實在家的時候,他比我熱情。”為了麵子,本姑娘也是豁出去了。


  薑北笙咳嗽了一下,臉色緊繃,嘴唇緊抿。


  蘇芯低頭淺淺一笑,一口湯包的時間,她才將頭抬起,笑意無痕,隻留一臉置若罔聞。


  這個表情,都不用她開口什麽,所含深意一目了然。意思是,她眼不瞎心不盲,這種謊話太過兒科,想讓她上當受騙就此死心,是我癡心妄想。


  唉,難怪她不信,瞧瞧薑北笙這張無欲無求的臉,能熱情才怪?

  我瞪了這慫貨一眼,他還是無動於衷,正一絲不苟的抽出幾張奶白色的紙巾琢磨擦桌子的事。唯一令我有點麵子的是,他先將我桌前的湯汁一一擦好後,才動手收拾自己桌前那一片星星點點。可這點麵子,終究難抵消他不置一詞所帶來負麵影響。


  我越看越喪氣,忍不住暗自埋怨:這算哪門子事,好的齊頭並進,聯手擊退前任,怎麽活生生演成了一出本姑娘橫刀奪愛棒打鴛鴦?

  這不是誠心讓我難堪嗎?


  正想尋個機會跟他暗示一二,蘇芯倒很會幫襯的在這個時候去了一趟洗手間。


  我抓緊時間,長話短:“薑北笙,事到如今,我已經清楚的知道你跟我協議結婚的目的……”


  “你知道?”薑北笙波瀾不驚的臉上突然掠過一絲錯愕,驚慌,但很快,這一切的反常又被他迅速掩飾掉了,帶著克製的語氣,又全盤否決道:“你怎麽可能知道?”話裏充斥著點點憂傷點點惆悵。


  我沒有太過多心,隻當他在看我。


  冷哼了一聲:“昨晚蘇芯已經把你們的過去都告訴我了。一開始,我也是半信半疑,但現在,我是深信不疑。所以,我不但知道你結婚的目的,還很清楚,你每次見到蘇芯為什麽會表露出這種不想過分親近又怕徹底將這段感情斷絕的矛盾情緒。嘿嘿,這叫欲拒還迎式分手,是一種……呃,你,你別這麽望著我……”


  “昨晚你不是去後海喝酒了嗎?怎麽又跟蘇芯見了麵?”薑北笙刀子似的剜了我一眼,眉棱四處是新生的寒氣,嘴角上下是冷冷的笑:“這就是你答應我的彼此信任?”話又是一貫的犀利、無情。


  “呃……”我被這突如其來的質問打亂了思緒,想了半,也想不到應對之策,幹脆撕破臉,笑道::“這個算扯平啦。”


  “扯平?”薑北笙不依不饒的眯了眯眼:“難道我背著你偷偷去見了莫佳?”


  我算是瞧出來了,隻有在蘇芯麵前,這慫貨才會一慫到底。


  徹,典型的以貌取人。


  不是很愉悅的提醒他:“你不會就忘了吧?早上在玻璃房,是誰招呼都不打一聲就利用我的單純去欺騙他的前任啊?”


  薑北笙歎了口氣,不再盛氣淩人。


  “對於你生氣的這個點,我還是覺得有點莫名其妙。”他不緊不慢的道:“彼此利用,不是我們協議的其中一條嗎?我不明白你為什麽會生這麽大的氣?不過,既然你提到了,那我就多一句:我跟你,一是缺少相熟的過程,二是沒有深入的相處過。無論是你對我,還是我對你,我們對彼此之間的了解總歸是陌生了一點。這才導致這種情況的出現。為了避免類似的事情再發生,我再重申一遍,希望以後我們坦誠相待。意思就是,如果我做了什麽讓你感到生氣,你直接告訴我,不要再丟下我就跑。我的脾氣是不好,但我的教養絕不會允許我讓一個女人生悶氣。至於這次的事,咳咳,就如你所願,當做是扯平了,但下不為例。”


  “可以做到嗎?”


  薑北笙望了我一眼,又道。


  我冷笑一聲:“你的教養?一個早上跟我搶廁所的人還敢跟我大言不慚的談教養?”


  “事有輕重緩急,況且我是先問過你,才做出最符合人道主義的選擇。”


  “行,我認栽。”嗤笑一聲後,我趴近薑北笙:“那你實話告訴我,你跟蘇芯分手是因為她父母反對?”


  “不是。”薑北笙眼神一暗,語有沉悶:“她是我妹妹,同母異父的妹妹。”


  慘痛的過往,誰還沒有遇到過一兩件呢?

  但像這麽慘痛的,呃,好吧,我承認,可遇不可求。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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