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中國的地理版塊,不知在何年何月何日被何人居心叵測的定義成南方人如何如何,北方人如何如何。在這一堆相互較量又互相甩鍋的如何如何裏,狡詐會算計的永遠是南方人,北方人則隻會穿著貂皮大衣死要麵子活受罪。
如果這個定論真實可信,我自認格格必不至於為了叁仟塊錢,真將北方人的麵子棄之不顧,跑出衝那扇黑乎乎的大玻璃鞠躬致歉。
可惜,生活想要打你的臉,它總是張牙舞爪又百無禁忌。
我係上安全帶,雙手環胸,腦袋像一顆無力的洋蔥靠在車窗玻璃上絮絮又叨叨:“身為一個男人,特別是一個西北男人,我覺得無論當下經濟狀況如何,你都應該以夫妻名義向我借錢,而非妥協。”
格格手一抖,車子啟動了兩次,才打火成功。
“你真沒意識到,跟你借錢是一件多麽困難的事?”他反手一擊。
我哼了一聲:“這年頭,還願意借錢給別人且不追加利息的人,不是菩薩心腸也是至善至美,你知足吧。”
格格哭喪著臉:“我怎麽知足?叁仟塊錢的夫妻共同債務,分分鍾鍾可以讓你家蚊子抓狂到挑起離婚大戰。伍柒,西北男人可以離婚,但不能被離婚。”
都婚姻是一場賭博,誰輸了誰不甘。
好像是真的。
我沉默了一把。
格格緊抓手刹不肯往下放,我被聒噪的轟鳴吵得再也不能好好沉默,側了他一眼,他尷尬的笑笑:“呃,伍柒,今這個事,就當你我之間的秘密,求你千萬千萬別告訴你那幾個姐妹。”
我一愣,男人對我們女人為什麽總是有著不同程度的誤解,譬如秘密。男人覺得緘默就好,可女人恰恰認為,出去的秘密才叫秘密;不出去的,那叫憋屈。
但凡還有一絲理智尚存,女人是不會為了一個毫不相幹的男人憋屈自己。我也不例外。
不動聲色的哼了一聲。
格格一眼將我橫切成兩半,嘴角哆嗦著:“我……我有一個合夥人,虛歲四十三,離異兩年,孩子十歲,要不要……”
直男的愚蠢,蠢就蠢在太缺心眼的直接上。
我兩眼望的歎了口氣:“格格,三前我結婚了,這趟北京之行是我的蜜月之旅,蚊子沒跟你嗎?”
格格打了個哈哈,趕緊放下手刹,怏怏道:“不了不了,我還得回去上班呢。”
完,啟動的車子緩緩駛離黑色轎車,就在即將上演擦身而過的瞬間,那扇黑漆漆的後排車窗玻璃,被人輕輕摁下一條縫。透過那條細縫,我竟神經錯亂的看到了一雙眼睛,一雙酷似薑北笙的眼睛。
我這才記起,我跟我的新婚丈夫已經兩兩夜沒有過任何聯係。也不知他過得好不好,如果非要我選擇,我希望他過得比我更加不如意。
格格的公司在西三環附近,租來的房子既不高大威猛也不富麗堂皇,乍一眼看過去,還有幾分單薄與寒酸。格格將我安排在隔壁的三環茶餐廳,聽,這是他們公司的定點食堂。他給我點了一個套餐外加一杯現做奶茶,我看得很清楚,他是記賬而非結賬。
“我去把車子的事交代一下。”
完,他十二分匆忙的走了。
我有點餓,伸長脖子到處打量。
這個時候的茶餐廳,生意算不上好卻也不壞,我的訂單被壓在第三格,服務生給我送檸檬水的時候,十分貼心的告訴我,套餐需等上十五分鍾。
自從飛機餐取消後,我對坐飛機的熱情一落千丈。如果不是高鐵票售罄,我不會放任自己如此奢侈。眼下,我是真的餓到前胸貼後背:“奶茶可以先上嗎?”忍不住問道。
服務生不好意思的笑笑:“現做奶茶需要二十分鍾哦~”
都撒嬌女人最好命,其實,會撒嬌的男人,命也不壞。
我眨眨眼,滿肚子怒火就讓他這個“哦”滅得沒了脾氣:“那……那就麻煩你多給我一杯檸檬水。”
“好的哦~”
我打了個激靈,挑眉抬眼還想與這服務生再多幾句,視線卻被迎麵走來的人撞出一地驚慌:“你……你怎麽會在這?”
“剛好路過。”一身正裝的薑北笙三言兩語就將服務生給打發了,正兒八經的在我對麵坐下:“你的蜜月之旅,就找那麽一個人?伍柒,我能拜托你給我弄頂稍微上檔次有格調的綠帽子嗎?”
我饑餓的含了一口檸檬水,還來不及咽下,就被他氣到噴了出去。薑北笙眼明手快的往旁邊一閃,全身上下沒一處遭殃。我十分可惜的從桌角套盒裏抽出一張麵巾紙,將嘴角的口水擦了擦,猛然想起黑色轎車中那雙惡毒的眼睛,略有遲疑道:“你……你是那個變態老板?”
薑北笙嫌棄的用掉十張麵巾紙,才將我留在桌麵上的口水一一擦去,就聽他顯而易見的舒了口氣:“那個男人長得又老,又滄桑,還氣,最重要的是,連羞恥心都沒有,你你瞧上他什麽了?”
我張了張嘴,薑北笙這種間接承認的方式比直接承認,更具殺傷力。
“我當時怎麽那麽傻,一鞠躬就一鞠躬,我應該心懷感激給你獻上誠摯的三鞠躬。”我咬牙切齒道。
薑北笙被我的話嚇得一愣,等他回過神後,麵色已是大動肝火的紅褐色:“你別想蒙混過關。協議第一條第一款,甲乙雙方婚姻最少需存續兩年。兩年之內,雙方不得以任何理由任何方式做出任何破壞婚姻的任何行為舉止。”薑北笙將整個身子往沙發上一靠,紅褐色悉數消逝的臉上,隻剩不可一世的冷漠:“伍柒,你嚴重違約了。”
我嗬嗬兩聲:“在我承認出軌之前,你能解釋一下,你為什麽知道我在北京度蜜月?還有,你不是無業遊民嗎?怎麽就成了個豪車在手的變態老板?”
薑北笙眼神一抖,似有什麽東西在無聲跌落。我揉揉眼再看,他已經別過臉去,靜默有三十秒後,語氣更加冷漠:“第一個問題,今早上九點,你在朋友圈曬了一張機票,配圖明寫的是:蜜月,我來了。第二個問題,豪車與司機都是我前任老板的,不知是巧還是不巧,昨我前任老板給我打了個電話,年初交接工作出了點狀況,希望我今過來一趟。這個回答,你滿意嗎?”
我聳聳肩,正想不滿意,愛撒嬌的服務員端著套餐款款走來,我不得不閉上嘴,等到服務員將套餐上完後,才一邊吃一邊又問:“既然要去公司,為什麽出現在這?”
薑北笙橫了我一眼:“走到半路,老板打來電話,問題已查明捋清,不用再去。”
我嚼著怎麽都嚼不爛的幹牛肉,咧嘴一笑:“薑北笙,你沒聽過這樣一句話?巧合加巧合等於絕對故意。你以為我真猜不透你?”
“猜……猜什麽?”薑北笙果然是一眼慌亂,連麵色都在我的注視下,慢慢泛起被人撞破奸情的微紅:“你……”他艱難的咽下一口口水,斷尾的話就這麽幹煸的斷著。
呃,這實在很不薑北笙。
我一個激動,就將嚼不爛的幹牛肉囫圇一口吞了下去。
渾身一激靈,忍不住罵了句:他大爺的,這麽點破事值得你樂極生悲嗎?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