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我，要結婚了。
一個星期前，我迫於現實的無奈，不得不將結婚的打算提上日程安排。誰能想到，不過七天，我就真的要結婚了。
這，算不算心想事成？
我想了一個晚上沒睡，也沒想好這到底是算，還是不算。
第二天早上六點不到，我就洗漱了，坐在陽台上等天亮。幾年前，中國影視劇史上終於在續1998年的還珠格格之後，又迎來了一部喜大普奔的現象級ip大劇。
我和我的死黨們每天晚上八點準時連線追劇。有一天晚上，正好追到這樣一個片段，劇中一個女人向另外一個女人哭訴：你知道從天黑等到天亮的滋味嗎？
我第一個捧腹大笑。
蚊子略有傷感：一個女人長久的不談戀愛，等同於將身心持續不斷的自我封閉自我催眠，久而久之，就會對所有愛情中的悲歡離合產生一種冷漠的態度。狐狸，說的就是你。
芸豆則不以為然：根據官方數據，現在的離婚率一年比一年高。為什麽會這樣？就是因為許多人根本沒有弄清楚戀愛與婚姻之間的關係。可以很負責任的說，不是所有婚姻都來自於戀愛，也不是所有戀愛都會走向婚姻。哪怕是熱戀中的情侶，除了他們自己，誰又知道他們在這段情感中，各懷了怎樣的鬼胎？圖錢？圖權？什麽都有可能。所以，長久不戀愛的女人，並不能特指單身女人。可以是蚊子你，也可以是我，還可能是加菲貓。
芸豆氣勢洶洶的反駁就像法海手上的紫金缽，立秒就將我們三條小蛇收得服服帖帖的。
一個月之後，我們才知道芸豆跟她丈夫鬧離婚已經鬧了整整大半年。
又過了小半個月，芸豆出差路過我們這座城市。當時，加菲貓正在外地學習深造，我也還沒有自己的房子，芸豆跟著我一起回了菜菜子家。
我們在一個被窩說了許多話。在這許多話裏，大部分都是芸豆在說，我負責聽。
“狐狸，從天黑等到天亮的滋味，真他媽的不好受。”
一被窩的話，我就記下了這一句。
許多年過去了，我仍沒有參透，女人為什麽要因為男人，從天黑等到天亮？就不能睡完一覺起來後，白天再等？
直到今天我才明白，等與不等，身體做不了思想的主。
我將這城市的昏暗與冷清看了足有一個半小時，才等來天邊一絲泛白的光。
從我家到城南民政局，有三趟不重名的公交可以直達，可我步行，也就半個小時的路程。我決定省下這兩塊錢的公交票，去雲吞店吃份加蛋的早餐。
出門前，我給菜菜子打了個電話。不管她承不承認，老年人的睡眠不足正在悄無聲息的困擾著她。
這個點，從五年前開始，她就雷打不動的坐在客廳橘色沙發上看早間肥皂劇。我打電話過去的時候，她十二分的詫異。與絕大多數的中國式母親一樣，開始擔心從來不會這麽早打電話給她的女兒，是否出了什麽事？
我隻告訴她，中午我會帶薑北笙回家吃飯。她高興得與隔壁叔公找了個年輕老婆一樣手舞足蹈。
我突然有了隱隱的擔憂。
掛斷電話後，我花了五分鍾去考慮，還是選擇穿上那件火紅色長風衣，出了門。
女人的浪漫細胞，與愛不愛無關。
走到小區門口時，我也無可例外的生出一種憧憬，以為薑北笙的車子會像偶像劇中的男主角一樣，停在昨天我下車的地方。
很顯然，這一切真的隻是我想多了。
我裹緊風衣，大步流星的向巷子雲吞店走去。
九點過三分，我在民政局大廳坐等三十四分鍾後，薑北笙一臉倦態的姍姍來遲。
這就是缺乏儀式感的男人與注重儀式感的女人之間最真實的反應。
我有點火大。
民政局的辦證人員看了看薑北笙，又看了看我，不是很確定的問了一句：“兩位……真的……是來辦結婚？”
我冷哼了一聲，胳膊肘往薑北笙的胳臂上重重一擊，咬牙切齒道：“問你呢？”
薑北笙換了個坐姿，懨懨道：“我是。她是不是，我不清楚。”
辦證人員皺了皺眉：“現在時間還早，要不……要不兩位坐到那邊，再好好考慮考慮？”
我翻了個白眼：“考慮也這結果。有什麽好考慮的？”
薑北笙橫眉冷眼：“她說不用考慮就不用考慮，辦吧。”
“那……我真的蓋章了？”
“蓋吧。”
“蓋吧。”
“辦好了，祝賀兩位。”
我笑容僵硬的從辦證人員手上將紅本本接過來，不大愉快的嘟囔了一句：“有什麽值得祝賀的？”
薑北笙一愣，愣了足有三秒，才不失的尷尬笑笑：“巧了，我剛好也想說這句話。我們果然是心有靈犀一點通。”
我白了他一眼，低頭將紅本本認真檢查了一遍，人頓是虛了：“你……你今年……三……三十二？”
“嗯。”
“比……比我小……”
“嗯。”
“三歲？”
“嗯。”
我張了張嘴，臉色鐵青。
薑北笙凝了我一眼：“你介意？”
我點點頭。
許多許多年前的一個夏天，在沒有任何征兆的情況下，我對一個年下男生出了暗戀之心。結果是慘淡而不堪回首的。從此之後，我對年下男有了根深蒂固的偏見。
這段過往，我已經有許多許多年不曾記起了。
今天突然記起，仍是很不愉快。
身旁這個男人原本就不夠體諒女人，這個時候，他那張不太友善的臉果不其然的像被天狗啃噬的月亮一樣，一點一點往下暗，半晌之後，終於暗到無處可暗，才冷冷問了一句：“離嗎？”
辦證人員吃了一驚。
我跟著吃了一驚。
結婚男女，到底應該遵循傳統的男大女小，還是講究各憑本事的女大男小，似乎很難爭出一個皆大歡喜的答案。但薑北笙有一句話說得沒錯，到了我這個年紀，參加過的婚禮確實要比葬禮多。
所以，我聽新人這樣說過，為什麽結婚？時候到了唄；也聽新人這樣說過，為什麽會選他？因為愛唄；還有新人這樣說過，沒有不滿意，雙方家長都很滿意……眾說紛紜裏，確實沒有聽過有人為了雙方年齡差而結婚，或是離婚的。
呼了一口氣，我沉痛的問道：“前腳領完結婚證，後腳辦離婚，同誌，請問一下，我是算離異還是未婚？”
“婚姻不能兒戲。二位，如果你們經過慎之又慎的考慮後，仍然不改主意堅持要離婚，那麽，請二位去離婚窗口拿號排隊。我這隻辦結婚。至於這位女同誌的問題，麻煩去谘詢台。”
辦證人員黑臉做了個請離開的手勢。
薑北笙聳聳肩：“離婚窗口，呃，看到了，那兒，走吧。”
我將牙一咬：“誰不離，誰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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